陌上行_第24章酒肆唱書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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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他們說話呀。從上京過來的鬍子能說漢話的都帶著上京腔,固然字咬不圓泛,上京的調子倒是不會變的。那些泉州鬍子即便說我們中原話,也帶著江南人那種軟塌塌的勁,三個音就有兩個轉彎,不留意底子就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些甚麼。上回一個泉州鬍子要喝水,我爹去灶房給他夾了塊煤……”

一聲撕帛裂錦般的鋒利嗓音驀地間直竄雲霄,頃刻時統統人的呼吸都不由得一窒,隻感覺麵前彷彿一黯,浮雲蒼水青山綠樹都在這一聲叱吒中化作了扭曲迷夢。

“新曲就隻要《張和尚赤手搏惡狼》。這是比來才從燕山那邊傳過來的新曲子,不曉得客人聽過冇聽過。據傳奴家曲子的徒弟說,這曲子裡說的故事是燕山衛的真人真事。”

開在山腳下的酒坊非常粗陋,隻要兩間黑黢黢的茅草灶房,屋背後兩柱灰紅色煙柱嫋嫋升騰,被山風一吹,氛圍中頓時滿盈著一股濕麥秸燃燒以後披收回的燥火氣。幾根木頭支撐著頭上烏蓬蓬一片十幾張蔑席,沿著兩間茅舍接出來,勉強能遮擋日頭風雨。木頭和蔑席圍起來的這塊泥地上擺著四五張木桌和十幾張條凳。桌子條凳都還泛著紅色,明顯是剛用上不久;有兩根木頭乃至連赭褐色的樹皮也冇剝潔淨;陽光從蔑席片的洞穴眼裡直撒出去,一道道藐小筆挺的光柱即便在這明晃晃的明白日也看得一清二楚。

彆人都聽得如醉如癡,唯獨商成卻一個字也聽不明白,除了偶爾的過門幾聲感慨略略明白,其他的辭句都是兩眼一爭光,除了懵懂隻要懵懂。恰好這曲子還長,唱曲女子手裡攥著鼓縋夾著鐵鐺,忽一時站在小鼓左攢眉擰目,忽一時站在小鼓右神采鎮靜,再一時又立在小鼓後神態寧靜,嘴裡吐字忽慢忽快忽緊忽弛,間或鼓聲密如雨打芭蕉,倏然又鐺聲精密幾不成辯白。桌邊世人連帶擠到棚下的馱夫都是一副心馳神馳的沉醉神態,跟著鼓點快慢,大家臉上神情也是一時猙獰一時嚴峻……

那伴計卻冇事人一樣持續比劃著譬說故事:“那鬍子就張了嘴,一隻手指著本身的嘴,還說‘水,水’。要不是我攔得快,我爹怕是要把煤塞他嘴裡……”

酒坊伴計接了袁瀾扔給他的小物件一看,是顆黃燦燦比尾指略小的金豆子,立即歡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,嘴裡一籮一籮粗笨的巴結話就遞上來:“怪不得明天一早喜鵲就在樹梢上叫,本來是有高朋登門……我眼巴巴地站這裡看了一上午,就為等著客人您。剛纔還抱怨那喜鵲,天剛亮就報喜,如何高朋還不到,正說上山去看看,您這就到了……”他得了塊金子腦筋已然成了一灘糨糊,一番話說得媒介不搭後語四周八方都在漏風。袁瀾也不在乎,撣撣鞋麵上的泥土跺頓腳,就施施然進到蓬下找了個通風涼爽的潔淨桌子坐了,飲了一口茶水漱過口,一邊和一向在他中間轉來轉去獻殷勤的酒坊伴計說話,一邊看著侍從用沸水洗濯本身帶來的茶具。洗過茶具,侍從再從身邊小荷包裡取了一小包油紙密密包裹的茶葉,連茶葉帶佐茶的香料一起傾出來,用沸水洗了再把頭壺水倒掉,這才重新添了沸水泡茶,再把濃香撲鼻的茶水傾在一個羊脂般光芒白淨的拳眼杯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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