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老輩人說,1937年國軍為了禁止日軍,在江陰打了一場惡戰,炮聲震天,數不清的炮彈江陰城炸了個底朝天,飛機在天上“吱……呃呃”地收回可駭的聲響,日色無光,像大雨欲來的低氣壓下低飛的燕子,擦著屋頂就飛過了去。江陰人都說,這陣亂炸比當年侯營長炮轟興國塔要短長多了。陳腐的城牆到底抵當不住當代炮火的打擊,南門被炸開了一個大缺口,“義”和“之”兩字被轟得粉碎,隻殘存了“忠”、“邦”二字,在城門上孤零零地對著騰起煙霧中苦楚的江陰城。雄赳赳的日軍澎湃而至,端著步槍,遇著稍有抵擋者就殺,我的徒弟的授業恩師,換句話說我的師祖,江陰一代名醫曹穎甫先生也死因而役,當時年過花甲的曹先生不忍日軍在城內的殘暴之舉,前去同日軍軍官講理,非命街頭。每當憶及此處,徒弟便會冷眼滂湃。
正劈麵的上帝教堂,反而門庭蕭瑟,亨利神甫同父親暗自嗟歎,亨利神甫當初選址孔廟劈麵,就是為了劈麵鑼劈麵鼓的打壓孔教,可現在峯迴路轉,被新文明打得滿地虎倀的孔教,在魏縣長的主政下迴光返照。
垂垂地,教堂的日子並不好過,很多人家搬到了鄉間,探親靠友。我家暫住在教堂的東麵的雜物間裡,隔壁就是春妮一家。春妮的父母也是虔誠的耶教徒,在蒙亨利神甫浸禮之前,她的父親是一個劣跡昭彰的賭徒。
打我記事起,教堂的教民還剩下三四戶,剩下的都悄無聲氣地逃到大火線。父親一來冇有盤資,二來他堅信日軍不敢擅闖宗教聖地,遵循他的原話,“日本人敢獲咎中國的孔子,卻冇有獲咎西方的上帝的膽量。”
一日在青果街,亨利神甫同魏縣長的車隊劈麵遇見,父親深諳魏縣長的操行,勸亨利神甫退至路邊,但是亨利神甫不把魏縣長放在眼裡,驢車並未相讓,魏縣長的衛兵把驢車推搡到了過舜井處,亨利神甫從驢上翻落而下,一個趔趄,顛仆了井口。
每日教堂的聖歌,就是我們童年最好的伴奏。錢老邁今後變得誠懇巴交,管著教堂地盤的收租一事,他的一絲不苟,深得亨利神甫的讚成。
魏縣長大義凜然地拿著火把,號令圍觀的百姓要把教堂燒了,以血還血。但是百姓圍觀的固然圍觀著,並冇有甚麼行動,你言我語,神情木然地像是在看春江劇場台上的京戲,卻並不站出來支撐魏縣長。但是憤怒的魏縣長卻如同發瘋了普通,又拿腦袋撞教堂的木門,“咚咚”,聽的民氣裡直髮顫。父親說,幸虧侯縣長及時趕到,也就是厥後被北洋當局槍斃的阿誰,把魏縣長轟出了江陰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