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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舟的人正在烹茶,矮案置於船頭,內置各色琉璃器皿,她的神情專注,額間有細汗,伴著汩汩冒泡的茶湯,晶瑩點點。稍徐,拾起案上的青竹湯勺,緩緩探入壺中,淺淺一撩,勾了半盞,置於鼻下,悄悄一嗅,微皺的眉頭緩緩放開,溫馨一笑。
婢女婢於一側,不時的偷瞧著無載,神情略顯擔憂。婢女出自甘氏,無載亦出自甘氏,現在繁華儘逝,世上唯留主仆二人,沿著昔日無載來時的路,剖水東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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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吱……”
滾滾大江向東流,無載的眸子逐著流水,背後的挽紗隨風搖擺,嬌小的身子亦仿若恍來蕩去,好似略不經意便會墜於江中,一沉及底。婢女心中愈發不安,皺著眉頭想了一想,輕聲道:“殿下,此番入建康,殿下當何如?”
郗璿眉梢一顫,悄悄一笑而無言,冷靜提起裙襬,輕步登陸,待轉出富強的柳叢,一眼便見王羲之立足於山川以外、沉默靜候,心中竟豁然一鬆,而後甜甜笑起來,正欲向王羲之奔去,轉目時,眸子卻由然一滯,厥後,漸漸眯起來。
輕風拂柳蕩湖,柳姿妖嬈,斜斜冉著腰肢,湖水靜湛,漸漸綻著眉紋。一葉蓬葦飄於湖中,舟貼綠水,漿分清波。操舟的人頭頂高冠,身著墨袍,手指苗條,一亦如其眉,臥蠶如雪。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,亦如麵前的湖風,掠湖而過,湖水自徐,卻與風無乾。
桃紅小女郎眉梢一凝,漸漸放下茶盞,幽幽歎了一口氣,輕聲道:“入喉即香,卻難入魂,若論烹茶,郗璿自是不及。”說著,複捉茶盞,想也不想的潑入湖中。
“仙嗡,仙嗡……”
顧薈蔚捉起青木湯勺,探壺勾水,焉知,湯勺幾度沉伏,壺中亦攪波,但匙中卻空空無也,稍徐,她的手指顫了兩下,悄悄瞥了一眼郗璿,麵上泛著澀然的笑,也不勾水了,把匙一擱,理了理耳間髮絲,鎮了鎮神,笑道:“此事,薈尉略有耳聞,卻要恭喜,恭喜他了。至此而後,兩相看不厭。”言罷,轉目看向彆處,伏於腰間的雪指則不竭的互扣、互扣。
半晌,郗璿回過神來,不知何故,臉上悄悄一紅。
婢女等了半晌,見無載未言,躊躇道:“殿下,莫若,莫若往赴,往赴豫州?”說著,偷偷瞧了瞧佐近,待見甲士們離得較遠,便低聲道:“殿下,趁著尚未入建康,婢子有一兄長乃甘氏部曲,可助殿下北行。天下極大,待入豫州,闊彆江南,世人安知殿下去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