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旁如春雷乍響,老馮握著杯盞的手微微一抖,灑出很多酒液,這才如同燙手般地將酒盞放下,剛想說些甚麼,卻聽身前“砰”地一聲響聲,隻見那寒士拍案而起,端起酒盞,朗聲道:“不錯!君不君,臣不臣,這屠蘇酒便是能祛我疾病,也難去我心頭憤激,這酒,不喝也罷!”說罷,便將酒盞一傾,竟是將酒液儘數灑在了地上。
歌聲粗啞,合著激越的琵琶之聲,倒是說不出的豪放,一時候彷彿置身於烽火硝煙滿盈的蒼茫六合間,因而更多的人開端應和了起來,“放馬兩泉澤,忘不著連羈!擔鞍逐馬走,何見得馬騎!”
老馮勉強壓下心頭惶恐,強笑道:“瞧這……國度大事,我們這等黎庶卻也故意有力,隻能祈求天佑我大周了,不過本日還當不醉不歸纔是,莫議論這些掃了興,來,將這些案幾撤下。”
說著,伴計便將廳堂中心幾處無人坐的案幾撤走,騰出不大不小的一塊處所,然後自裡間走出一個少女,朝著堂間斂衽一禮,她懷中抱著一把略有些陳腐的胡琵琶,然後悄悄正坐在席間,瞧模樣,似是一個歌伎。
見場間世人的重視力皆被這位絕美少女所吸引,老馮終因而鬆了一口氣,心知總算將那篇大逆不道的說辭揭過。
但是就在琵琶聲最為激越之時,絃音卻驀地一落,本來手舞足蹈不能自已的世人皆是一怔,屏氣凝神,不敢稍動,就聽阿誰清冽纖細的歌聲悠悠響起:“健兒須快馬,快馬須健兒。蹕跋黃塵下,然後彆雄雌。”
少女用袖子悄悄拭去額上的汗珠,然後站起家望向臨窗那桌,那寒士此時正滿臉通紅地拍掌,俄然感遭到她的目光,麵色不由一僵,望著方纔還出言熱誠的少女,嘴唇囁嚅不知該說些甚麼,少女卻朝他莞爾一笑,雙頰閃現出兩個敬愛的酒渦,然後抱起胡琵琶,回身拜彆。
而角落處,那位穿著清貴的老者飲儘杯中醴酒,滿足地歎道,“這真是老夫聽過最好的《折楊柳歌辭》。”
素手一撥,絃音便全然不複方才柔嫩委宛,反而清脆騰躍如玉珠滾落,輕攏慢撚中似雨聲漸急,絃音如浪頭般層疊高起,跟著樂律的跌宕,麵前彷彿有馬蹄紛遝,黃塵漫卷,在指尖輕巧利落地變幻著,期近將被潮頭顛覆間卻又千迴百轉,扣民氣弦……
反正此時無事,老馮便為他斟上酒,然後搓動手嗬嗬笑道:“屠蘇酒去病散寒,歲旦飲屠蘇自是最好不過,不過如果身子不利落,還是要上醫館瞧瞧纔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