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段雲琅終究慢悠悠醒來,坐上輪椅行出寢閣,看了腳邊的趙亨一眼,懶懶發問:“何事?”
“如果不是那安氏懷了身子找上門來,我也不會思疑到你頭上。”段臻苦笑一下,“當時候慕知已變了,你不曉得,當時候……就因為那一個早晨的事情……我們,全都變了。臨漪,從那以後我喝了一輩子的茶,可它們全都及不上那一個早晨的苦酒。
許賢妃的眼神靜了一瞬。
再不他殺,便要由官差逼著他殺,那也就太丟臉了。
殷染卻冇有再答覆。呆滯的死寂的半晌,她低下了頭,神容孤單,“我向來冇有不信賴他。是他,向來未曾,信賴過我。”
中午三刻,鐘聲敲響。
她又說:“你讓我信賴他,對不對?”
“妾曉得。”許賢妃道,“冇有人比妾更清楚了。上皇一片癡心,卻在二十六年前的青綺門下犯了錯,一輩子都挽不返來,今後便再不喝酒了。”
“妾想請上皇喝一杯酒。”許賢妃將酒盞輕推至他麵前,“不知妾一條性命,二十七年伴駕,能不能請得起這一杯酒?”
(一)
用二十七年的光陰,釀一杯苦酒。一朝入喉,摧肝裂膽,卻辨不清是何滋味。
劉垂文冇有答話。
劉垂文咬住了牙,哭得冇有一點聲音,隻那一雙眼睛定定地凝睇著她。
承香殿裡,精美的金漆矮足幾上,擺了兩碟小菜,一隻細頸銀酒壺,兩隻銀蓮花酒盞。
“前敕:諸與高仲甫、淮陽王逆案相乾者,皆賜死,毋待赦。賢妃許氏矯詔誤國,大逆不道,今賜白綾三尺,毒酒一杯,匕首一柄,措刑全屍,以公國法。”趙亨低身道,“賢妃娘子,請吧。”
段臻冇有碰那酒盞,隻是盯著她,那眼神裡彷彿有些哀思,卻一掠而過了。
“現在,我最後的慾望隻是請你喝一杯酒,你也不肯麼,阿臻?”
當真是孝子。
“說甚麼?”許賢妃喃喃,“檀卷裡的還不敷麼?”
昭信君的神采竟然停歇了。彷彿是聽聞了世上最痛快的動靜,半晌後她笑出了聲來,“那就好。總算姓段的人,冇有一個會手軟的。”
段雲琅驀地展開了眼。
“劉垂文!”他舉高了聲音喊。
花非花,霧非霧。
“隻是我到現在才明白,”許賢妃也不否定,隻安靜隧道,“我做的統統都是毫無用處,都隻會將你越推越遠。阿臻,你隻記得我害死了多少人,你記不記得我在高仲甫麵前保了你多少次?你記不記得你當初是如何獲得了皇位,你記不記得這二十多年是誰在你身邊均衡著局勢?你記不記恰當你落空了統統以後,是誰在承香殿裡伴跟著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