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家，阿家你不要焦急。”他想說，“我還會再來的，下一次，下一次我就再也不會分開你了。”

你要怪，就怪錢守靜吧。

“你殺了他？”

而後是兵戈交響、鐵靴雜遝……火把在空中飄移來去，千門萬戶的燈火一盞一盞地點了起來，幾近要映亮那無邊的蒼穹。宮婢的驚呼和內侍的嗬叱接連響起，承香殿表裡明顯都被轟動，殷染乃至聞聲了許賢妃嚴肅的聲音：“到底出了何事？！”

她曾經怨怪他生長得太慢、天真老練，也曾經痛苦他生長得太快、果斷狠辣，可當她聽聞他中了錢守靜的埋伏，身上劃了兩刀，加上腿傷複發，乃至於連一句話都傳不過來……她感覺那些都不再首要了。

她先是在寢殿中間站了一會，然後疇昔悄悄鎖上了門。

劉嗣貞道：“對我冇有半分好處，但隻要能讓你痛苦，我便歡暢。”

這隻能申明——高仲甫還不曉得此事，而這時候，就是阿臻重拾權益的最好機遇！

她一刹時極痛恨，一刹時又極哀思。這不過是個從出世就落空了母親的孩子，在蒼茫的世路上被好人騙去了統統，可她卻想殺了他。

不——或者還是應當怪這詭譎深宮，怪這險惡世道，如不是它，我又如何會變成這個模樣？

段雲璧已經喜好上喝藥了。

燈燭煌煌，外間已近入夜了，殿內還如永晝。廣大柔嫩的龍床上，明黃的豐富的被褥裡包裹著小小的脆弱的身軀，小七的模樣比她前次見到時更加蕉萃，神采發青，嘴唇泛白，閉著眼睛卻睡不平穩，不知在咕噥些甚麼。

以是她的少年，那麼死皮賴臉，實在倒是故作固執。

她說，她已經節製了小七，隻要他以太上皇的名義下旨平叛，河南諸路就會立即給陝州得救？

她從劉嗣貞處拿了號令，作淺顯宮婢打扮走入大明宮來，便被這嫋娜□□晃了眼。還是那高高的宮牆，還是那巍峨的樓闕，還是那些繁忙來去的內侍宮娥，衣袂翩躚而神容倉猝——

許是因為有一片廣袤的太液池，大明宮的深夜，實在是有些酷寒。

可到底還是有甚麼不一樣了。

殷染抿了抿唇，而鐘北裡已將她懷中的孩子謹慎地抱給了段臻。後者觸碰到孩子的一刹時，麵色就變了。

“阿染，我看錯你了……”

每一景每一物，現在都如張牙舞爪的索命妖魔。她的腳步愈來愈急，彷彿驚駭看到甚麼，又彷彿驚駭本身再也看不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