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突然響起一聲不高不低的冷喝,隨即房內兩人便瞧見段雲琅和顏粲前後腳地邁到堂上來。殷染趕緊提著鸚鵡架子往閣房裡去了,段雲琅眼風掠見,悄悄哼了一聲。
段雲琅又靜了半晌,轉過身時,目光已冷沉下來,而於那一片冷中,又微暴露調侃的寒光,“表兄,我何曾柔嫩寡斷了?”
段臻掀起視線掃了一下,聲音沉得彷彿自肺裡徑直收回來的:“不過是河北大旱,有何可看。”
“西內苑兵變,賢人錯處或有上百,但有一條路,倒是走對了。”顏粲寡淡地笑笑,“那就是募兵。賢人曉得兵權至重,天下藩鎮雖多,最要緊的潼關、洛陽等地,鎮守的還是賢人的嫡派。臣猜想平叛大事,賢人總不會交給閹豎去做――而平叛,是最能堆集軍功人望的事情。”
段雲琅卻彷彿全冇聞聲。他將那玉簫取了下來,簫身不起眼處有一個“臻”字,因久被摩挲,棱角都要磨平,幾近看不出來。他盯著那字看了好久,道:“他曾與我說,要做一個有德之君,才氣入天子七廟、受太牢之祀。”
第146章――請旨(一)
年底這兩個月,段雲琅忙得不成開交,但不管如何,交夜總要返來安息。殷染一貫淺眠,老是半夜裡被他摸摸索索地鬨醒,再看到他從被窩裡鑽出一個腦袋來對著她哀聲喚“阿染”,像是終究回家的小狗,她便想活力都氣不起來了。
“殿下,這時候,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柔嫩寡斷啊。您隻要下定決計,天下都將昂首服從於您。”顏粲看著他的背影,夙來如同死水的目光垂垂地燃起了火光,“成德一地之反亂,或可成績殿下千秋之霸業!”
段臻攏著明黃裡子、玄黑緄邊的狐裘,斜斜坐在席上,膝頭擱一本貝葉經,身邊狼藉放著幾本奏摺。許賢妃走上前,將那些奏摺都歸整好,因見未作唆使,不由發問:“陛下可看過了麼?”
段臻看她一眼,心平氣和隧道:“朕聞聲了,高仲甫想要甚麼?”
“那人是禍亂之源,先斬後奏,即便他是高仲甫的義子,高仲甫也隻能捨棄。”顏粲平平平淡隧道,“到了當時,龍靖博已然傳檄天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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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雲琅走到堂前,昂首,對著牆上那一管玉簫,垂垂地出了神。
“批?朕批甚麼?”段臻的聲音馴良,卻一絲溫度也冇有,“廣開糧倉?糧倉都是三鎮自有的。抓緊漕運?漕運線上,武寧那兒但是高仲甫的人。這幾本摺子交來回回,隻講哀鴻如何不幸,朕倒想曉得,河北三鎮節度使在做些甚麼?龍靖博在做些甚麼?武寧軍在做些甚麼?――這些,他們肯給朕看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