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守庫房的婆子竟一點兒也不粉飾她的不歡暢，伸手就從珊娘手裡摘下那幅繡品，重新卷好後塞回箱籠，頭也不抬隧道：“前兩天太太庫房那邊漏了雨，這才臨時把這幾箱子東西挪到這邊來的，明兒就搬走了。”又道，“這都是太太的寶貝，女人若要動，還是請先知會一下太太吧。”

這陌生的聲音，叫太太吃了一驚，昂首看去，她愣了愣纔想起來，麵前這身量不高，肌膚烏黑、彎著雙新月眼的女孩，恰是她的“女兒”，纔剛回家的珊娘。

怕是獨一長歪了的，便隻要馬氏母女和她部下那一小撮。

那邊，珊娘則憨笑道：“倒也不滿是拍馬屁呢。不過我確切是來求太太的。太太的東西公然是好，以是我給看上了，想來跟太太討兩件寶貝呢，就不曉得太太肯不肯割愛。”

珊孃的小院有個挺詩意的名字，叫“春深”。是五老爺給起的，且還親身提了那麼兩個古樸的篆字雕刻在小院的門楣之上。但府裡的下人們卻都風俗叫這裡為“繡樓”――也是，蜜斯的住處嘛。

她的誇獎，倒叫姚氏一陣不安閒，笑道：“甚麼心靈手巧，不過是用來打發時候的玩意兒罷了。”

這時姚氏的貼身丫環明蘭恰好出去，一昂首，恰正都雅到自家那等閒不愛跟人靠近的主母，伸手去擰那纔剛回府的大女人的臉頰，她不由就是一陣駭怪。

傳聞這“玉繡”原是前朝一個玉姓繡娘所創，因技法奇特，對絲線的用色要求極高，繡成的繡品竟能跟筆墨畫就的普通無二，是以極受文人騷人的追捧。隻是，因這類繡法不但要求繡孃的技藝高超，還要求繡娘要有極高深的文明涵養，不然很難表現出“玉繡”那獨占的書香氣味，故而這類技藝極難傳承，乃至到了當代，竟彷彿已經失傳了，市道上已有近百年未曾見過真正的“玉繡”。便是太後宮裡那幅僅一尺不足的小屏風，也還是前朝皇宮裡的藏品。

“至於那幅雙麵繡，我想著拿紫檀木做個底座，再雙麵鑲了玻璃，做成個大屏風是再妙不過了。”

並且這婆子說得也對，東西原是太太那邊存放在這裡的，那她便有任務關照好。

前一世，便是孩子們還小，她也老是嚴格要求到處抉剔著，等閒不肯說出一個“好”字。如果當時候的她也能如現在這般，學著去誇獎彆人的好處，是不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