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這麼一熱,彷彿把故都的春夢喚醒,到處能夠玩耍,大家想起點事作,溫度催著花草果木與人間吃苦一齊往上增加。南北海裡的綠柳新蒲,招引來吹著口琴的少年,男男女女把劃子放到柳蔭下,或蕩在嫩荷間,口裡吹著情歌,眉眼也會接吻。公園裡的牡丹芍藥,邀來騷人雅士,徐行盤桓,搖著寶貴的紙扇;走乏了,便在紅牆前,綠鬆下,飲幾杯足以引發閒愁的清茶,偷眼看著來往的大師閨秀與南北名花。就是那向來沉著的處所,也被微風晴日送來遊人,正如送來胡蝶。崇效寺的牡丹,歡然亭的綠葦,天然博物院的桑林與水稻,都引來人聲傘影;乃至於天壇,孔廟,與雍和宮,也在嚴厲中微微有些熱烈。好遠行的與門生們,到西山去,到溫泉去,到頤和園去,去觀光,去亂跑,去彙集,去在山石上亂畫些筆跡。寒苦的人們也有些處所去,護國寺,隆福寺,白塔寺,地盤廟,花兒市,都比昔日熱烈:各種的草花都素淨的擺在路旁,一兩個銅板便能夠把“美”帶到家中去。豆汁攤上,鹹菜鮮麗得像朵大花,尖端上擺著焦紅的辣椒。雞子兒正便宜,炸蛋角焦黃稀嫩的惹人嚥著唾液。天橋就更火熾,新席造起的茶棚,一座挨著一座,潔白的桌布,與妖豔的歌女,遙對著天壇牆頭上的老鬆。鑼鼓的聲音耽誤到七八小時,氣候的爽燥使鑼鼓特彆的清脆,擊亂了民氣。妓女們輕換衣裝了,一件花洋布單衣便能夠標緻的擺出去,並且明顯的暴露身上的曲線。好平靜的人們也有了去處,積水潭前,萬壽寺外,東郊的窯坑,西郊的白石橋,都能夠垂釣,小魚不時碰得嫩葦微微的動。釣完魚,野茶社裡的豬頭肉,鹵煮豆腐,白乾酒與鹽水豆兒,也能令人醉飽;然後提著釣竿與小魚,沿著柳岸,踏下落日,安閒的進入那陳腐的城門。
打著那麼個小東西,他低著頭,彎著背,口中叼著個由路上拾來的菸捲頭兒,有氣有力的漸漸的蹭。大師立定,他或許還走;大師已走,他也很多站一會兒;他彷彿聽不見那施號發令的鑼聲。他更永久不看前後的間隔停勻不斷勻,擺佈的行列整齊不整齊,他走他的,低著頭像作著個夢,又像思考著點高深的事理。那穿紅衣的鑼夫,與拿著綢旗的催押執事,幾近把統統的村話都向他罵去:“孫子!我說你呢,駱駝!你他媽的看齊!”他彷彿也冇有聞聲。打鑼的疇昔給了他一鑼錘,他翻了翻眼,昏黃的向四外看一下。冇管打鑼的說了甚麼,他留意的在地上找,看有冇有值得拾起來的菸頭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