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人是梨園名宿,平生慧眼識珠無數,又傳聞這白老闆年紀甚小,不由就生了兜攬之心。因而親身找到背景,開門見山地問:“本日得聞雅音,真正冷傲,我想收你做個門徒,剛與班頭都說妥了,現下單問你的意義,不知你肯是不肯?”
這份矯情的確空前絕後,但是人就是這麼奇特,他越是拿勁,大師越肯姑息。倒不是南京冇有唱戲的人才,隻是未能有哪一個能像白小爺一樣,唱得曲儘衷情。台下,他是再生的董小宛與李香君,台上,他是活生生的杜麗娘與陳妙常,隻要他逶迤表態,楚楚動聽地開腔一唱,甚麼矯情都是小事,隻剩下合座的如癡如醉。
這話說得高雅,竟是讀過書的模樣,玉芙心中高看他一眼,臉上也暴露笑容:“你既然曉得我,為甚麼還不肯?做我的門徒,也不委曲你!”
玉芙看他神采不似喬張作致,便和顏悅色地止住班頭:“彆罵他,你叫他本身說。”
彼時京腔流行,大江南北,誰不聽京戲,南京人卻老是不肯丟下崑曲,感覺它有笛有琴,到底高雅,它出自臨川四夢的湯顯祖,也出自一人永占的李玄玉,那是秦淮河邊無數的哀怨綺情,怎是鳴鑼響鼓的西皮二黃能夠比擬。白露生恰是專擅崑腔,又師從秦淮舊部的南曲世家,是以彷彿成了金陵故都的某種意味。他的美好唱腔和矯情脾氣,都恰好敲中本地民氣中的樞紐,是暗合了這都會總做“故都”的一場晦澀苦衷。
如果轉頭再聽彆人唱戲,真彷彿吃完熊掌對著菜湯,寡然有趣了。
一旁班頭也看得焦急:“你這孩子如何不懂事,姚大爺甚麼人物,屈尊見你,你少拿喬。”
經勵笑道:“何止有情成心,好得隻恨不能三媒六聘!他的戲,金少爺必然恭維,金少爺不到,他也不肯拿出非常工夫。”又道:“若放在我們這裡,管你是甚麼名角兒大腕兒,乾我們這行,不就得笑容相迎四周賓嗎?以是說南邊人冇有見地,他如許矯情,恰好還都就著他!聽他的戲倒像等觀音恩賜楊枝露,還得看金大少的表情!”說著又拍玉芙的肩:“你也不必可惜,這姓白的小子胸無弘願,不肯出人頭地,倒一心做個相公,天涯那邊無芳草,他也不配做你的門徒。”
開初大師誰也不信,隻當笑話,但是垂垂地彷彿真有其事,因為金少爺快一個月不見人影,理應插手的商會典禮也一概辭避,這是向來冇有過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