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工一曲奏罷,站起家來,抖索索退到一邊。朱允炆沉默半晌,忽道:“黃先生,你聽這曲子如何?”
黃子澄一愣:“你胡說甚麼?”樂之揚笑道:“這支琴曲平常得很,彆說琴中偶然、曲中無魂,一頭一尾還彈錯了調子,‘黃鐘’彈成了“林鐘”,“南呂”彈成了‘姑洗’。如許的曲子,孔夫子也能三月不知肉味,那麼聽了真正的好曲子,那還不吃一輩子素麼?“
樂之揚心中氣惱,臉上卻不動聲色:“這麼提及來,小道這兩日也趕上了一件怪事。”三個官兒對望一眼,均是微微嘲笑。樂之揚視若無睹,接著說道:“我住一家堆棧,忽聽一個客人和店東人喧華,上去一瞧,卻見馬圈裡多了一頭毛驢。”
樂之揚並不泄氣,聽聲辨位,接著試針。開初屢射屢空,試了一百餘次,忽地開竅,掌控住輕重緩急,一揚手,鬆針電射而出,將一隻飛蛾釘在樹上。
殿中一時寂然,卓敬神采烏青,嘲笑道:“照仙長的說法,我戶部官兒都是驢麼?”樂之揚笑道:“不敢,這話又不是小道說的,而是那一名店東人說的。”
黃子澄正要辯駁,朱允炆擺手說:“罷了,老神仙見了聖上,還是頓首罷了。”黃子澄嘲笑道:“他小小年紀,無功無德,怎能和老神仙比擬?”
“聽來甚好。”黃子澄恭聲答道,“中正平和、不怨不傷,正如孔子聞韶,聽此一曲,三月不知肉味。”
樂之揚小睡了一會兒,興趣不減,又到陽明觀後的樹林裡射殺蒼蠅。不過兩日工夫,林中的蒼蠅幾近絕跡。這麼日夜苦練,伎倆越見精美,鬆針一旦收回,十隻飛蟲當中,不過兩三隻能夠脫身。樂之揚望著滿地蟲屍,心中大為對勁,暗想:“比起金針,鬆針更好,金針稍一不慎便會傷人,鬆針當然能射殺蟲子,射中人體,頂多不過刺入寸許,便可製住穴道,又不會傷人道命。”
樂之揚邊聽邊走,進入書房,但見操琴的是一其中年樂工,黃子澄等人站在一邊,見他出去,頭也不抬。朱允炆坐在書桌以後,望著操琴男人微微皺眉。
他儘力回想當時的景象,先是“周流八勁”湧入,將逆氣逼到丹田,正難受的當兒,忽又聽到一個聲音,指導他導引真氣,衝開周身百穴,進入奧妙境地,待到醒來之時,一身真氣已然變成順勢。
“何足為奇。”黃子澄嘲笑道,“馬圈裡就不能養驢麼?”樂之揚笑道:“驢是能養的。但是客人說了,他關在馬圈裡的明顯是一匹馬,一夜之間,如何就變成驢了?”卓敬介麵笑道:“必是店東人偷梁換柱,用驢換了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