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何不能?”樂之揚笑容穩定,娓娓道來,“天下最慘痛的死法,莫過於漸漸老死!你若活到七九十歲,頭髮掉光,皺紋滿麵,牙齒一顆不剩,看上去就像是風乾了的橘子皮。當時節,你想打人罵人,恰好有氣有力,躺在床上,也會屎尿齊流。大師看到你,都會遠遠躲開,剩下你一小我,獨孤軟弱,無可何如……”
呼吸之間,兩人拆了二十餘招,樂之揚心繫朱微,見她屢遇險招,不由嗓子發乾,呼吸發緊,一顆心高高懸起。他用“靈感”之術感知二人武功,但覺朱微劍法的中正風雅,快慢得宜,放之音樂,比如彈奏古琴,長劍一揮一送,均是恰到好處。含猴子主的鞭法倒是亂中有序、快中有慢,有如撥弄琵琶,輪指一揮,銀瓶乍破,把穩一劃,便有風雨大至之勢。
樂之揚看得佩服,心中大有所悟:我之前一心打亂對方的節拍,卻忘了本身也有節拍,不知不覺自亂陣腳,落入了對方的節拍當中,以是含山取出匕首,節拍一變,我就無所適從。若要克敵製勝,還得以我為主,本身的節拍決不能亂,而後迫使敵手落入我的節拍。如能做到這一點,天下任何武功都不敷為懼。又想,靈舞的法訣裡說“旁若無人,天下獨步”,也是這個意義,製人而不製於人,纔是《靈飛篇》的法意。
朱微瞥他一眼,點頭說:“你還叫我小公主麼?可惜,我已經長大了……”說到這兒,她低下頭去,聲音又輕又細,“已經能夠嫁人了。”
樂之揚打起精力,提及這兩年的經曆。朱微聽到驚險處,不覺高挑秀眉,神情嚴峻,聽到樂之揚受辱,憤恚之色又溢於言表,聽到糞潑飛鯨閣,又覺滑稽解氣,忍不住咯咯發笑,再傳聞席應真身受“逆陽指”之禍,頓又緊蹙眉頭,深深憂愁起來。
樂之揚怪道:“為何?”朱微環顧四周,幽幽地說:“這兒是冷宮,囚禁犯事妃子的處所。”
朱微曉得她說得出做獲得,又怕樂之揚性子一起,剛強到底,當下說道:“含山,你約我來這兒比武,我來了。道靈無辜,你把他放了。”
“誰不會死?”樂之揚說道,“總有一天,你死得比我還慘。”少女道:“如何?我宰了你,誰還能替你報仇不成?”
“呸!”少女啐道,“你是甚麼東西,也能勞動老天爺?”
“道靈”二字入耳,樂之揚猛可念及身份,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,忽聽朱微又說:“含山,有甚麼你衝著我來,不要為莫非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