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99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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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史氏曰:“斷葷遠室,佛之似也。爛熳天真,佛之真也。樂仲對美人,直視之為香潔道伴,不作和順鄉觀也。寢處三十年,如有情,若無情,此為菩薩真臉孔,世中人烏得而測之哉!”

香玉款笑如前;但偎傍之間,彷彿以身就影。生悒悒不樂。香玉亦俯仰自恨,乃曰:“君以白蘞屑,少雜硫黃,日酹妾一杯水,來歲這天報君恩。”彆去。明日往觀故處,則牡丹萌發矣。生乃日加培植,又作雕欄以護之。香玉來,感激倍至。生謀移植其家,女不成,曰:“妾弱質,不堪複戕。且物生各有定處,妾來原不擬生君家,違之反促年壽。但相垂憐,合好自有日耳。”生恨絳雪不至。香玉曰:“必欲強之使來,妾能致之。”乃與生挑燈至樹下,取草一莖,布掌作度,以度樹本,自下而上至四尺六寸,按其處,使生以兩爪齊搔之。俄見絳雪從背後出,笑罵曰:“婢子來,助桀為虐耶!”牽挽併入。香玉曰:“姊勿怪!暫煩陪侍郎君,一年後不相擾矣。”今後遂覺得常。

生視花芽,日趨肥茂,春儘,盈二尺許。歸後,以金遺羽士,囑令朝夕培養之。次年四月至宮,則花一朵含苞未放;方流連間,花搖搖欲拆;少時已開,花大如盤,彷彿有小美人坐蕊中,裁三四指許;轉眼飄然欲下,則香玉也。笑曰:“妾忍風雨以待君,君來何遲也!”遂入室。絳雪亦至,笑曰:“日日代人作婦,今幸退而為友。”遂相談宴。至中夜,絳雪乃去,二人同寢,款洽一如疇前。後生妻卒,生遂入山不歸。是時牡丹已大如臂。生每指之曰:“我他日寄魂於此,當生卿之左。”二女笑曰:“君勿忘之。”

高苑民王十,負鹽於博興,夜為二人所獲。意為土商之邏卒也,舍鹽欲遁;足苦不前,遂被縛。哀之。二人曰:“我非鹽肆中人,乃鬼卒也。”十懼,乞一至家彆老婆。不準,曰:“此去亦不便即死,不過暫役耳。”十問:“何事?”曰:“冥中新閻王到任,見奈河淤平,十八獄坑廁俱滿,故捉三等人淘河:小偷、私鑄、私鹽;又一等人使滌廁,樂戶也。”

一日父子方自炊,忽有美人入,視之則瓊華也,驚問:“何來?”笑曰:“業作假伉儷,何又問也?向不即從者,徒以有老嫗在;今已死。顧念不從人無以自庇;從人則又無以自潔。計分身者,無如從君,是以不憚千裡。”遂解裝代兒炊。仲良喜。至夜父子同寢仍舊,另治一室居瓊華。兒母之,瓊華亦善撫兒。戚黨聞之,皆餪仲,兩人皆樂受之。客至,瓊華悉為治具,仲亦不問所自來。瓊華漸出金珠贖故產,廣置婢仆牛馬,日趨富強。仲每謂瓊華曰:“我醉時,卿當避匿,勿使我見。”華笑諾之。一日酣醉,急喚瓊華。華豔妝出;仲睨之很久,大喜,蹈舞若狂,曰:“吾悟矣!”頓醒。覺天下光亮,所居廬舍儘為瓊樓玉宇,移時始已。今後不複飲市上,惟日對瓊華飲。華茹素,以茶茗侍。一日微醺,命瓊華按股,見股上刲痕,化為兩朵赤菡萏,隱起肉際。奇之。仲笑曰:“卿視此花放後,二十年假伉儷分離矣。”瓊華信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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