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見室暗無人，俄延間褚已入門，細審之卻非褚生。方疑，客遽近身而仆。家人曰：“公子憊矣！”共扶拽之。轉覺仆者非他，即己也。既起，見褚生在旁，惚惚若夢。屏人而研討之。褚曰：“告之勿驚：我實鬼也。久當投生，以是因循於此者，高誼所不能忘，故附君體，以代捉刀；三場畢，此願了矣。”陳複求赴春閨，曰：“君先世福薄，吝嗇之骨，誥贈所不堪也。”問：“將何適？”曰：“呂先生與仆有父子之分，繫念常不能置。表兄為冥司典簿，求白地府主者，或當有說。”遂彆而去。陳異之；天明訪李姬，將問以泛舟之事，則姬死數日矣。又至皇親園，見題句猶存，而淡墨模糊，若將消逝。始悟題者為魂，作者為鬼。

一日忽欲歸寧，要黃禦送之。黃曰：“向言無家，何前後之舛？”曰：“曩漫言之。妾鎮江人。昔從蕩子流落江湖，遂至於此。妾家頗裕，君竭資而往，必無相虧。”黃從其言，賃輿同去。至揚州境，泊舟江際。女適憑窗，有钜商子過，驚其絕，反舟綴之，而黃不知也。女忽曰：“君家甚貧，今有一療貧之法，不知能從否？”黃詰之，女曰：“妾相從數年，未能為君育男女，亦一不了事。妾雖陋，幸未老耄，有能以令媛相贈者，便鬻妾去，此中妻室、田廬皆備焉。此計如何？”黃失容，不知何故。女笑曰：“君勿急，天下固多才子，誰肯以令媛買妾者？其戲言於外，以覘其有無。賣不賣，固安閒君耳。”黃不肯。女自與榜人婦言之，婦目黃，黃漫應焉。婦去無幾，返言：“鄰舟有販子子，願出八百。”黃故搖首以難之。未幾複來，便言如命，即請過船交兌。黃微哂，女曰：“教渠姑待，我囑黃郎，即令去。”女謂黃曰：“妾日以令媛之軀事君，今始知耶？”黃問：“以何詞遣之？”女曰：“請即往署券，去不去固安閒我耳。”黃不成。女逼促之，黃不得已詣焉。立即兌付。黃令封誌之，曰：“遂以貧故，竟果如此，遽相割捨。倘室人必不肯從，仍以原金璧還。”方運金至舟，女已從榜人婦從船尾登商舟，遙顧道彆，並無淒戀。黃驚魂離舍，嗌不能言。俄商舟解纜，去如箭激。黃大號，欲追傍之，榜人不從，開舟南渡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