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69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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邑西某乙,故梁上君子也。其妻深覺得懼,屢勸止之;乙遂幡然自改。居二三年,貧窶不能自堪,思欲一作馮婦而後已之。乃托貿易,就善卜者以決趨勢。術者曰:“東南吉,利小人,倒黴君子。”兆隱與心合,竊喜。遂南行抵蘇、鬆間,日遊村郭幾數月。偶入一寺,見牆隅堆石子二三枚,心知其異,亦以一石投之,徑趨龕後臥。日既暮,寺中聚語,似有十餘人。忽一人數石,訝其多,因共搜之,龕後得乙,問:“投石者汝耶?”乙諾。詰裡居、姓名,乙詭對之。乃授以兵,率與共去。至一巨第,出軟梯,爭逾垣入。以乙遠至,徑不熟,俾伏牆外,司通報、守囊橐焉。少頃擲一裹下,又少頃縋一篋下。乙舉篋知有物,乃破篋,以手揣取,凡沉重物,悉納一囊,負之疾走,竟取道歸。由此建樓閣、買良田,為子納粟。邑令匾其門曰“善士”。後大案發,群寇悉獲;惟乙知名籍,莫可查詰,得免。事寢既久,乙醉後時自述之。

月既終,褚忽假歸,十餘日不複至。共疑之。一日陳以故至天寧寺,遇褚廊下,劈(上穴下木)淬硫,作火具焉。見陳,內疚不安,陳問:“何遽廢讀?”褚握手請間,戚然曰:“貧無以遺先生,必半月販,始能一月讀。”陳感慨很久,曰:“但往讀,自合死力。”命從人收其業,同歸塾。戒陳勿泄,但藉端以告先生。陳父固肆賈,居物致富,陳輒竊父金代褚遺師。父以亡金責陳,陳實告之。父覺得癡,遂使廢學。褚大慚,彆師欲去。呂知其故,讓之曰:“子既貧,胡不早告?”乃悉以金返陳父,止褚讀仍舊,與共饔飧,若子焉。陳雖不入館,每邀褚過酒家飲。褚固以避嫌不往,而陳要之彌堅,常常泣下,褚不忍絕,遂與來往無間。逾二年陳父死,複求受業。呂感其誠納之,而廢學既久,較褚懸絕矣。

瞬息達鎮江,運資登陸,榜人急解舟去。黃守裝悶坐,無所適歸,望江水之滾滾,如萬鏑之叢體。方掩泣間,忽聞姣聲呼“黃郎”。驚詫回顧,則女已在前程。喜極,負裝從之,問:“卿何遽得來?”女笑曰:“再遲數刻,則君有狐疑矣。”黃乃疑其非常,固詰其情。女笑曰:“妾平生於吝者則破之,於邪者則誑之也。若實與君謀,君必不肯,那邊可致令媛者?錯囊充牣,而合浦珠還,君幸足矣,窮問何為?”乃雇役荷囊,相將俱去。

某乙

順治間,滕、峰之區,十人而七盜,官不敢捕。後受撫,邑宰彆之為“盜戶”。凡值與良民爭,則曲意偏袒之,蓋恐其複叛也。後訟者輒冒稱盜戶,而怨家則力攻其偽。每兩造具陳,曲直且置不辨,而先以盜之真偽,幾次相苦,煩有司稽籍焉。適官署多狐,宰有女為所惑,聘方士來,符捉入瓶,將熾以火。狐在瓶內大喊曰:“我盜戶也!”聞者無不匿笑。異史氏曰:“今有明火劫人者,官不覺得盜而覺得奸;逾牆行淫者,每不自認奸而自認盜:世局又一變矣。設本日官署有狐,亦必大喊曰‘吾盜’無疑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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