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夫
安幼輿,陝之撥貢生,為人華侈好義,喜放生,見獵者獲禽,輒不吝重直買釋之。會舅家喪葬,往助送喪。暮歸,路經華嶽,迷竄山穀中,心大恐。一矢以外,忽見燈火,趨投之。數武中,欻見一叟,傴僂曳杖,斜徑疾行。安停足,方欲致問,叟先詰誰何。安以迷途告,且言燈火處必是山村,將以投止。叟曰:“此非安樂鄉。幸老夫來,可從去,茅廬能夠下榻。”安大悅,從行裡許,睹小村。叟扣荊扉,一嫗出,啟關曰:“郎子來耶?”叟曰:“諾。”
後五日,妻忽泣曰:“明日將赴山東,乖離苦長,何如!”生聞言,揮涕流浪,哀不自勝。女勸曰:“妾有一策,可得暫聚。”共收涕詢之。女請以錢紙十提,焚南堂杏樹下,持賄押生者,俾緩光陰,生從之。至夕妻至,曰:“幸賴端娘,今得旬日聚。”生喜,禁女勿去,留與連床,暮以暨曉,唯恐歡儘。過七八日,生以期限將滿,伉儷終夜哭。問計於女,女曰:“勢難再謀。然試為之,非冥資百萬不成。”生焚之如數。女來,喜曰:“妾令人與押生者關說,初甚難,既見多金,心始搖。今已以他鬼代生矣。”自此,白日亦不複去,此生塞戶牖,燈燭不斷。
餺飥媼
入夕果至,綢繆益歡。生曰:“室人不幸殂謝,感悼不釋於懷。卿能為我致之否?”女聞之益戚,曰:“妾死二十年,誰一置念憶者!君誠多情,妾當死力。然聞投生有地矣,不知尚在冥司否。”逾夕告生曰:“娘子將生朱紫家。之宿世失耳環,撻婢,婢自縊死,此案未結,以故遲留。今尚寄藥王廊下,有監守者,妾使婢往賄賂,或將來也。”生問:“卿何閒散?”曰:“凡枉死鬼不自投見,閻摩天子不及知也。”二鼓向儘,老婢果引生妻而至。生執手大悲,妻含涕不能言。女彆去,曰:“兩人可話契闊,另夜請相見也。”生慰勞婢死事。妻曰:“無妨,行結矣。”上床偎抱,款若平生之歡。由此遂覺得常。
章阿端
未幾女果至,笑曰:“癡郎子!不謝巫耶?”安喜極,抱與綢繆,恩愛乃至。已而曰:“妾冒險蒙垢,以是故,來報重恩耳。實不能永諧琴瑟,幸早彆圖。”安冷靜很久,乃問曰:“素昧平生,那邊與卿家有舊?實所不憶。”女不言,但雲:“君自思之。”生固求永好。女曰:“頻頻夜奔固不成,常諧伉儷亦不能。”安聞言,悒悒而悲。女曰:“必欲相諧,明宵請臨妾家。”安乃收悲以忻,問曰:“門路遼遠,卿纖纖之步,何遂能來?”曰:“妾固未歸。東頭聾媼我姨行,為君故,淹留至今,家中恐所疑怪。”安與同衾,但覺氣味肌膚,無處不香。問曰:“熏何芳澤,致侵肌骨?”女曰:“妾生來便爾,非由熏飾。”安益奇之。女夙起言彆,安慮迷途,女約相候於路。安抵暮馳去,女果伺待,偕至舊所,叟媼歡逆。酒肴無佳品,雜具藜藿。既而存候寢,女子殊不瞻顧,頗涉疑念。更既深,女始至,曰:“父母絮絮不寢,致勞久待。”浹洽終夜,謂安曰:“此宵之會,乃百年之彆。”安驚問之,答曰:“父以小村孤寂,故將遠徙。與君好合,儘此夜耳。”安不忍釋,俯仰悲愴。迷戀之間,夜色漸曙。叟俄然突入,罵曰:“婢子玷我清門,令人愧怍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