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29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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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獸

一日有少婦笑入曰:“翩翩小鬼頭歡愉死!薛姑子好夢幾時做得?”女迎笑曰:“花城娘子,貴趾久弗涉,本日西南風緊,吹送也!小哥子抱得未?”曰:“又一小婢子。”女笑曰:“花娘子瓦窖哉!那弗將來?”曰:“方嗚之,睡卻矣。”因而坐以款飲。又顧生曰:“小郎君焚好香也。”生視之,年二十有三四,綽不足妍,心好之。剝果誤落案下,俯地假拾果,陰撚翹鳳。花城他顧而笑,若不知者。生方恍然神奪,頓覺袍褲無溫,自顧所服悉成秋葉,幾駭絕。端坐移時,突變仍舊。竊幸二女之弗見也。少頃酬酢間,又以指搔纖掌。花城安然笑謔,殊不覺知。突突怔忡間,衣已化葉,移時始複變。由是漸顏息慮,不敢妄圖。花城笑曰:“而家小郎子,大不端好!若弗是醋葫蘆娘子,恐跳跡入雲霄去。”女亦哂曰:“薄倖兒,便值得寒凍殺!”相與鼓掌。花城離席曰:“小婢醒,恐啼腸斷矣。”女亦起曰:“貪引他家男兒,不憶得小江城啼絕矣。花城既去,懼貽誚責,女卒晤對如平時。居無何,秋老風寒,霜零木脫,女乃收落葉,蓄旨禦冬。顧生肅縮,乃持襆掇拾洞口白雲為絮複衣,著之暖和如襦,且輕鬆常如新綿。

異史氏曰:“隨人現化,或狐女之自為解嘲;然其言福澤,良可堅信。餘每謂:非祖宗數世之修行,不成以博高官;非本身數世之修行,不成以得才子。信因果者,必不以我言為銀河也。”

異史氏曰:“獸不知何名。然問其形,殊不大於虎,而何延頸受死,懼之如此其甚哉?凡物各有所製,理不成解。如獮最畏狨,遙見之則百十成群,羅而跪,無敢遁者。凝睛定息,聽狨至,以爪遍揣其肥瘠,肥者則以片石誌顛頂。獮戴石而伏,悚若木雞,唯恐出錯。狨揣誌已,乃次第按石取食,餘始哄散。餘嘗謂貪吏似狨,亦且揣民之肥瘠而誌之,而裂食之;而民之戢耳聽食,莫敢喘氣,蚩蚩之情亦猶是也。可哀也夫!”

異史氏曰:“翩翩、花城,殆仙者耶?餐葉衣雲何其怪也!然幃幄誹謔,狎寢生雛,亦複何殊於人間?山中十五載,雖無‘群眾城郭’之異,而雲迷洞口,無跡可尋,睹其情狀,真劉、阮返棹時矣。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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