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民於江,父宿田間為狼所食。江時年十六,得父遺履,悲恨欲死。夜俟母寢,潛持鐵槌去眠父所,冀報父仇。少間一狼來逡巡嗅之,江不動。無何,搖尾掃其額,又漸昂首舐其股,江迄不動。既而歡騰直前,將齕其領。江急以錘擊狼腦,立斃。起置草中。少間又一狼來如前狀,又斃之。乃至中夜杳無至者。
”
文登霍生與嚴生少相狎,長相謔也,口給交禦。唯恐不工。霍有鄰嫗,曾與嚴妻導產,偶與霍婦語,言其私處有兩贅疣,婦以告霍。霍與翅膀者謀,窺嚴將至,故竊語雲:“某妻與我最昵。”眾不信。霍因假造端末,且雲:“如不信,其陰側有雙疣。”嚴止窗外,聽之既悉,不入徑去。至家苦掠其妻,妻不平,搒益殘,妻不堪虐,自經死。霍始大悔,然亦不敢向嚴而白其誣矣。
史孝廉有女字連城,工刺繡,知書,父嬌愛之。出所刺《倦繡圖》,征少年題詠,意在擇婿。生獻詩雲:“慵鬟高髻綠婆娑,早向蘭窗繡碧荷。刺到鴛鴦魂欲斷,暗停針線蹙雙蛾。”又讚挑繡之工雲:“繡線挑來似寫生,幅中花鳥自天成。當年織錦非長技,幸把迴文感聖明。”女得詩喜,對父稱賞,父貧之。女逢人輒稱道,又遣媼嬌父命,贈金以助燈火。生歎曰:“連城我知己也!”傾懷結想,如饑思啖。
異史氏曰:“家有女豫讓而不知,則兄之為丈夫者可知矣。然三官之為人,即蕭蕭易水,亦將羞而不流,況碌碌與世浮沉者耶!願天下閨中人,買絲繡之,其功德當不減於奉壯繆也。
忽小睡,夢父曰:“殺二物,足泄我恨,然首殺我者其鼻白,此都非是。”江醒,堅臥以伺之。既明,無所複得。欲曳狼歸,驚駭母,遂投諸眢井而歸。至夜複往,亦無至者。如此三四夜。忽一狼來齧其足,曳之以行。行數步,棘刺肉,石傷膚。江若死者,狼乃置之地上,意將齕腹,江驟起錘之,仆;又連錘之,斃。細視之,真白鼻也。大喜,負之以歸,始告母。母泣從去,探眢井,得二狼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