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幾步走到阿達跟前,探手緊抓住他的結實手臂,切切問道:“阿達,阿達,你奉告我,你必然是曉得的,他從不瞞你。”
阿柳隻得徐行下了台階,往漪竹院外走,行至一半,仍不放心,留步轉頭去看她,隻見她定定地向前看著,不知看向那邊,彷彿穿透了院牆望向極遠處。
聞聲有人喚,穆清回神見是阿柳,臉上強扯起笑,將手劄放回案上你怎跑了來,快出去坐下。”說著轉回閣房挪了一張高椅出來。
穆清猜度他必是在看藥時,往湯藥中添了些料,想來該是那金洋花同細辛了,在金城郡曾受用過一回,迷幻眩暈感同昨晚相類。阿月深低了頭站著,再問不出甚麼話來。
轉頭見阿柳結著眉頭垂手立在一邊,她又連連哼笑,“隻怕你們都已儘曉得了,合著夥兒的來捉弄於我,當真……當真……”話還未完,猛覺氣血上衝,一時塞堵在心口,言不能儘,氣不得順的,隻得一手扶了身邊的傢什,一手撫在心口之上。
待香灰燃儘,天氣不覺又亮出幾分,她恐怕有夙起的家仆撞見,趕快出了祠堂,倉促今後角門的馬棚處去牽馬,幸而府宅大仆婢卻少,祠堂往馬棚這一段又鮮少有人來,一起竟未撞見人。她牽過一匹膘壯的栗棕馬,拔去後角門沉重的門栓,翻開門,單獨偷偷地出了門。
及到外頭報過五更,穆清自起家點了燈,打水梳洗了,換上一身男人的襴袍,盤好髮髻,紮上襆頭,又翻找出一柄精華昔日佩過的長劍,在腰間扣勞,懷中揣上那柄彎頭小銀刀,將昨日午後便清算出的行囊川資緊繫紮在身。
世人猶躊躇豫地各自散去,阿柳從屋內出來,待要再勸,穆清卻抬手止了她,“我都明白,不必再說了,你且去歇著罷,細心身子。”
喚了兩聲阿月,卻不見有人出去。她隻得自起家踏上絲履,掛起帷幔。外室的案上押著一封手劄,穆清附身拾起,上頭並無具名,不知是予誰的。她抬起手,將那手劄對著陽光照望了一眼,恰是杜如晦的筆跡。
穆清單臂支在案幾上,手扶了額頭,閉目強抑著內心的火浪翻滾,手劄上的字句一串一串地在她腦中劃過,阿柳勸又勸不得,心內焦急,強忍著眼淚,緩緩走到階下,撐扶著腰,謹慎地撿起被揉捏糟爛的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