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顧七娘。”鄭官意愣了片時，俄然按捺不住地抬頭大笑起來，一麵笑一麵搖著頭，火光在她麵上映出一片亮澤的淚痕來。

兵夫伸長了脖子一望，不覺又縮回了脖子，雖天氣暗淡，但木牌符上偌大的一個“唐”字還是極清楚的，他那裡還敢多問一句，忙閃身遁藏至一邊，直至兩駕馬車出了城門，跑出老遠去，方忐忑地閉了城門。

因頓時帶著鄭官意未衝躍上前的那一騎，見勢不妙，撥轉馬頭便想要脫逃。就在他掉轉過馬頭的一刹時，他的麵前齊齊地橫列了兩排的兵勇，後一排高舉起火把，前一排的箭已扣在弦上，冰冷的箭鏃儘對準了頓時這二人。

那男人反手從背後抽出一柄長刀，他身後立時響起了一片纖細的金屬相擦之聲，世人俱抽出長刀，緊握在手，吸氣靜待指令。

“同來的人俱嚥了氣，我這些人，也儘可放心，斷不會多說一字，再無人曉得今晚的事。”她昂首向天空望一眼，哼笑道：“便是連閱儘夜間人間的皎月，也教這密林遮得嚴嚴實實，瞧不進這裡，故我曾言這林子，是我的福地。”

兵夫年事已不算小。在城門戍守了二十年，這景象他也不是未曾見過。他向城外無邊的暗色中極目望瞭望，出城的兩撥人馬俱出自太守府，待拂曉前能回得城中的。必定隻要此中一撥。

好輕易摸索著到了林子邊沿，馬車卻不好再往裡去，為首的武人翻身上馬，走到馬車邊，輕叩了幾下車壁，抬高了聲音道：“意娘，馬車進不得林子，你且先下車與我同騎。”

暮時，戍守城門的兵夫正要推閉起城門，兩駕馬車自遠處的暮色中沉默穿出，駕車的馬不似平常那般懸著鈴鐺，趕車的車伕皆是妙手，車行甚快，響動卻小。昏昏沉沉的天氣中，這兩駕馬車如同遊魂，直將那兩名閉城門的兵夫唬了一跳。

“你還舍不下杜陵的那些繁華麼？”她的躊躇並未出穆清的料想，“還是你那兩個孩兒？”

鄭官意木訥地微微點頭，口中喃喃道：“不，不……”

腳下的官道逐步變窄。夯實的土道邊藤蔓野草愈來愈多，便是潔白的月光，彷彿也不如先前那般敞亮，前頭二裡開外，一片富強陰冷的樹林，彷彿一下將大地上統統的光都吞噬了個潔淨。

十來名武人，傲然端坐頓時，背麵跟著一駕遮擋周到的馬車，為首的一名武人向兵夫拋過一物件，兵夫接過一看，又是一枚鐫了“唐”字的木牌符，因了先前那一遭，那裡還敢攔截，拋回木牌符。敏捷去開了城門。利落得倒教為首的那名武人微微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