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如晦向後仰了抬頭,帶著一抹心對勁足的笑容,將她臉上的神情定睛細看了一番,抑不住唇角低垂。縱是她不讓鬚眉的名聲在外,現在卻還是一副平常女子著緊鎮靜的模樣。
但見她鬆鬆地梳起一個反綰髻。斜斜地堆在一側。荏弱中不失靈動。留了一綹燕尾披髮披垂於後背,以明其為尚未出閣的良家子。髮髻上並不作堆疊,穆清使阿柳送去的妝匣中釵環金飾雖未幾。卻不乏幾樣寶貴的,她皆未選用,便是金銀亦棄之不消,僅以少量珠翠裝點。
這好大一番恭維倒令穆清有些無所適從,受也不當讓步亦不當,隻得低頭淺淺一笑,“七娘經常僭越,倒教裴宮監謬讚了。”
阿月微微一笑,低垂下眼眸,看著濡濕的裙裾,“裴宮監若當真著惱,阿月正對裴宮監而坐,這盞熱茶理應直潑臉麵纔對,豈會繞開臉麵脖頸,乃至手臂,潑往裙裾呢。這便暗裡猜著,裴宮監許是著意於阿月的,隻是想嚐嚐阿月的應變,才成心避開臉麵,不使燙壞了。”
穆清正要喚人奉茶,也好堵掩了裴寂的口。喚了兩聲卻無人應,正覺古怪難堪,宅中一名粗使的仆婦端捧著一堆器物,謹慎翼翼地走出去,不敢昂首,亦不知如何施禮,隻一味將那些物什一一擺放,穆清投眼望去,卻見是煮茶的紅泥小爐,自江南照顧來的一套精美茶具,並一個淺碧色錦墊。
結束。她又喟歎一聲,“罷了,以她的容色,平凡人家也消受不起,或也隻要那去處了。”
在宅中候了一全部上午,宅中大家連走道都揣著謹慎,穆清不時往阿月那屋子瞟幾眼,始終不見她出來,她心內忐忑,腦中一遍遍憶著她應許時的躊躇不決,乃至拋灑下了幾行清淚,倘若她幾次考慮之下,又起了悔意,那該置她與杜如晦於何地步。
“可曾讀過火麼書冇有?”劉文靜忽出聲向阿月扣問。
“姿色禮數俱上佳。”劉文靜笑著向杜如晦點頭道。
及到第三日,天剛微微透亮,穆清便已在妝鏡前坐定,阿柳替她綰起一個端方的隨雲髻,擺佈打量著皆不非常快意,“論說綰髻,當真再冇人勝得過阿月的一雙巧手。”
片時過後,公然見正屋門前人影閒逛,嫋嫋娜娜,步若淩虛地走出去一名絕色女子。穆清抬眼瞧去,平素她就是個極懂打扮的。眼下更是經心描畫。詳確搭配過,分寸卻拿捏得恰如其分,不過分張揚,亦不瑟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