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世民用力閉了下眼,深吸口氣,快速雙眼再次展開時,眼中的躊躇不決蕩然無存,決然低喝,“來人,傳令。”
軍中自上而下的這股子煩躁,終究止在了這一日中午。大帳外大步跑進了一名標兵,急報導:“屈突通當真引兵出了河東郡,在潼關為劉先生所反對,隻是,劉先生稍有些不敵,教屈突通射傷了肩膀,性命雖無礙,隋兵卻難抵。”
李氏全軍在大興城外又枯等了三五日。每日起碼遣使三撥往城門下去喊話,一再表白,當今主上窮兵黷武,奢糜破鈔,傾儘天下物華以驕傲,唐軍入城隻為廢黜悍戾,擁立代王即位,並無篡位自主的籌算。為免生靈塗炭,百姓受難,還請守城將領開了城門,迎唐國公入城為好。
精華向後一招手,弓著背貼牆根無聲無息地摸上了城牆,東邊的天涯透出了第一絲白光,交班的兵夫終是瞧見了她的存在,卻隻模糊見著一個表麵,看不逼真,一名軍頭衝著她囔了一聲,“甚麼人?在那邊何為麼?”
跟著她一聲短促的“去”,兩兩一組的悍勇兵士不帶一聲哼地冇入砭骨冰冷的河水中。入水過半,精華進入隊中,與其彆人一樣,謹慎翼翼地走向河岸,行到水邊,尚未入水,一股淡淡的水腥氣糅合著寒意劈麵而來。她深吸一口氣,滑入水中,錐骨的刺痛立時緊緊纏上她的四肢,令她幾乎落空認識沉入水底。下一瞬,她用力咬住下唇,奮力劃動了幾下,知覺方纔一點點地回到她的身子裡。
李世民的手漸漸自佩刀上放下,低頭思考一刻,“玄甲軍若不在,攻城中那些奇襲突擊的活兒,要怎生是好?”
到了河溝邊,精華揮手錶示世人矮身匿於河邊殘枯的蘆葦叢中,悄悄等候了一刻鐘,眼瞧著調班時分將近,城樓上的兵夫三三兩兩地懶怠下來。精華轉頭低聲令道:“二人一組,從那水麵下過,順著通入城中的河溝進城,入得城中謹慎藏匿等待,莫要鬨出響動來,可聽明白了?”
“你若不肯她上陣,或即便上陣也隻留她在身邊護著,那便大錯了。”杜如晦踱道他身邊,抬高了音量悄聲道:“如若要謹慎藏護著,一來她自個兒非常不肯,二來,這人間便再無精華。”
麵前的其他兵夫驚見這一幕,愣了一息,俄然間彷彿是一齊醒過神來,大聲囔起來,各自去摸本身的兵刃,精華身後靜候的兵勇們,彷彿受了這驚囔的刺激,潮流般地一擁而上。混亂中她隻喊了一句,“莫弄臟了他們的衣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