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離了很遠,穆清便模糊瞧著城門樓上有些奇特,因入的是東城門,她多次來去,亦曾暗裡上過城樓送行,卻不記得城門樓下有甚吊掛的物件。正兀自狐疑,杜如晦自前頭折返返來,躍上馬來,將馬交予一邊的一名副尉,便坐上了馬車阿達身邊另一側的車轅。
長史夫人倒並不介懷,隻一味的乾脆著不捨的話。她為人雖俗氣踏實,心眼實不壞的,到底是個平常的婦道人家罷了。想起今早杜如晦臨走前的叮囑,那就是今晚,她便要蒙受一場切膚剜心的傷痛,而這場離殤,與她全脫不開乾係。想到此處,穆清驀地心驚,倘或唐國公再狠心些,隻怕連這母子二人亦不能倖免。
阿柳那裡懂這些,聽得雲裡霧裡,出去點頭,也不曉得該應甚麼。
“mm可莫要忽視,子息自是最要緊的。”穆清回過神來時,她正抬高了聲音,密切道:“眼下當然年青,可畢竟能年青個幾年?姊姊也是苦過來的,聽一句勸,從速多生幾個孩子纔是端莊。”
賀遂兆又說了些唐國公交代下的班師之事,因朝中催得緊,不好擔擱,故即便是杜如晦鞭傷未愈,也最多再歇個兩日,便要回府衙繁忙。交代了一應叮嚀,賀遂兆也不好多留,倉促辭過。
行至北地郡境內,不出兩日,那駕囚車便不見了蹤跡。賀遂兆過來與她說話時提及,隻說張長史懼罪自戕,因氣候酷熱,不能久停,便派了飛騎向東都報信,應準了當場埋葬。穆清興趣缺缺,並不肯多說,他提過就罷了,無人再言及張長史一案。
中午剛過,又有人叩門,阿柳開門,來的竟是長史夫人。穆清在正屋內正清算著,隔著院子便見著她一臉焦心的模樣,一時想到那日隔著屏風聞聲的杜如晦與賀遂兆所說的話,不由感喟一聲,起家堆起笑,迎上前去。
熟諳的氣味頓將全部床榻覆蓋,穆清閉著眼一動不動地躺著,深深吸了吸鼻子,隻覺這再熟諳不過的氣味中,彷彿略微帶了一絲血腥氣,淡且繚繞不斷的。也不知怎的,她心頭出現一陣非常的發急,忙翻身依偎進他懷中,緊緊地摟住他的臂膀。
昨日留守府衙遣人送來六枚五兩的小金餅,遞話說是二郎償還軍中製夏衣的錢款,穆清隻將此中一枚兌化成了五十緡錢,裝了一匣子備在途中使。殘剩的五枚,令阿達在街上差了個不相乾的人,送予了長史夫人,傳話與她,望她能有個依托,好好度日,莫再教季子爭名沽譽,遠遠地離了朝堂宦海是端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