鮮於夫民氣不在焉地虛應了一句,心內暗諷,既有馬車出來接人,那裡輪獲得這顧氏,這宮裡的馬車,是大家都坐得的麼。
吳內監的神情未有大變,隻通俗地一笑,低聲極快地說道:“請夫人謹慎保藏,轉交予杜長史,隻需順著這份名錄查去,定能事半功倍。賀遂將軍的話已帶至,老奴不便久留,先行辭職。”
“你何時瞧見我在此事上出錯誤?上大興殿的路長遠,此時拖怠著不去,一會子又著倉猝慌走出一身汗來。”穆清揚起眉,笑著將手自他手掌中抽出,手肘向後撤了兩下竟未撤出,反倒使得他握得愈發緊了些。
穆清在數道目光的諦視下,眼觀鼻鼻觀心腸走向那駕馬車,這代步的車駕雖使她雙腿免了步行之苦,心底裡卻不大受用。她在車內瞧不見外頭那一道道龐大的眼神,阿柳隨行在車駕一側,隻覺渾身高低都教那些目光紮成了刺蝟。
穆朝晨有狐疑這位內監匿身承乾殿與賀遂兆脫不了乾係,然此時親耳聽他這麼一說,還是免不了心頭一驚,賀遂兆果然有膽在宮內布排下暗人,承乾殿內有,隻怕東宮、大興殿也少不了,這但是豁出命去的差事,她愈往下想,心底愈是發寒。
鄰近春末,秦王率兵浩浩大蕩地從晉州回至長安。滿城的人,非論是百姓還是矜貴的官眷,皆歡天喜地地迎回了各自的牽絆,金光門前非常熱烈了一番。
時已近巳初,初夏的陽光已將枝葉間的蟬喚醒,此一片彼一片地嘶叫起來,穿行於樹蔭下另有絲絲風涼,離了樹蔭烘熱便當即附著上身。穆清腳下略加快了幾步,額角的汗細細地滲了一層出來,她卻顧不得掖乾,快步行至小院中偏僻的配房門前,屈起食指,輕叩了幾下門框,屋內一片沉寂,彷彿無人在內普通。
一旁的官眷貴婦饒有興趣地等瞧這邊的熱烈,一個個麵上平平如水,彷彿全未重視這邊一來一回的話鋒折轉,而那些時不時看似無認識地瞟過的目光,泄漏了她們的內心,實則被這邊的扳談內容勾得如百爪撓心。
穆清向他馴良地一笑,屈膝施禮,“有勞吳內監。”
若說上一次年節中進宮拜賀領賞時,長孫氏賜了車駕是出於美意,為了在鄭氏眼皮子底下搶出些時候,好教穆清有機遇同阿月會晤,那麼這一次便一定安了美意的。當眾示靠近,乃至要蓋過自家舅母的風頭,這不是成心要令她受滿長安的貴眷架空,又是甚麼?
穆清複又叩了幾下,靠近門縫,“阿月,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