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清親了親他的小臉,笑道:“阿爹去去便回了,四郎在家好好用飯,等阿爹歸家,可好?”
四郎毫不遊移地將短短的手指頭抵在本身肉鼓鼓的小臉上,快速刮抹了幾下,糊在眼中的淚水雖說是收了歸去,小眉頭還扭成一團疙瘩,不甘心腸轉頭去望身形漸遠的阿爹。
幾聲輕柔宛轉的笑聲從穆清背後傳來,“四郎蹙著眉頭的小模樣倒是與杜長史極似。”
穆清心中靈光一動,頃刻明白了七八分,送父歸鄉,果然是個高超的藉口,他與胡大郎一齊消逝,怕是趁著杜如晦不在城中,太子一黨疏鬆了窺視,離京取實證去了。
趙蒼現在往永興坊跑的腿腳甚是勤奮,隔三差五地要來尋杜如晦問上一問,究竟何時秦王方可“病癒”了,杜如晦隻慢條斯理地擺手稱不急,可再緩上幾日,暗底裡不免要叮嚀精華,悄悄地去知會親信諸將,將玄甲軍與驍騎營整肅起來,預備著隨時出征。
承乾殿仿若已悄悄構成了必然的規章,凡是有得勝的戰報傳回,必會有一撥麋集的太醫往殿內輪番請脈。“臥病”好久的秦王約莫是不堪其擾,率先沉不住氣,因是聖上欽點來的太醫,又不得往外轟趕。
穆清與她一同望了一會子,把不準她的情意,按理說現在她伉儷恭敬,也已誕下子嗣,對精華原不該再有甚麼好顧忌的。當下穆清略誇大地歎了口氣,“七娘若記得不錯,長孫夫人與精華年事之差隻在一歲高低罷,到底是長孫夫人福澤深厚,已有嬌兒在懷,精華……恐怕還得再擔擱一陣子了。”
穆清心中格登一下,彷彿嗆進了一口暮秋的寒冷氣,心肺間頃刻起了一層冷冽。“小犬蒙天恩厚澤,賜了名兒,已是何其有幸,卻不敢不知進退,與皇孫稱兄道弟。”
杜如晦穿過城門洞,自頓時回身眯眼瞻仰城樓。穆清懷中的四郎用力扭動了幾下小身子,伸出一節肉嘟嘟的手指頭,張大嘴稚聲喚著“阿爹,阿爹”,隨後又“咯咯”歡笑起來,斯須又發覺阿爹不似在家中那樣迴應他,且越行越遠,便委曲地癟了癟嘴,作勢便要大哭。
未幾天氣漸明,開遠門下回城的殘兵早已不見了蹤跡,世人的重視力皆堆積在了金光門。離了病榻重披戰甲的秦王,如同這城門的名字普通,仿若渾身高低帶出一縷縷金光,城中的百姓如同膜拜戰神似的,夾道喝彩。他身後的玄甲郎們一個個裹在沉重的玄色暗影內,銳氣固結,勢不成擋。
秦王妃淺然一笑,“顧夫人過謙了。”言辭間心不在焉,目光移向城樓上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