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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口氣抒儘了連月來的思慮,再不要隻做個和順服順的內宅女,將近一十六年的恭敬,帶給她的隻要磨難磨折,溫良無爭令她在失了阿爹阿母後幾遭拋棄無覺得家,靈巧平和地憑藉親父母,卻等閒被當作蠅頭小利的互換物。遭受雖不致過悲淒,但這也充足教她警省了,再不會重蹈覆轍。她已不屑攀附而生,攀附當然輕鬆安閒,可如果供以攀養的喬木傾倒,她要如何自處?故她早已暗下決計,要身為喬木自主於世,若身邊有木將傾,她也可以是他拯救的支撐。
未料她卻以臂格擋開他的手,五下自行拭去了眼淚,連著用力嚥了幾下,決然道:“你過得我便過得。可還記得來時上的北風歌?當日我既定了心要隨你走,便已知要踏足如何的,任有多苦澀難行,我皆甘之如飴,絕無悔意。你當然能護我一時,又怎有暇半晌不漏地護著?難不成你已忘了替百姓重塑賢君的初誌?自此斂去光彩,隻整天在內宅護著一個女麼?唯有我自強於彆人,方纔氣保得本身性命無虞,不再擾你心神。你知我從不肯做菟絲女蘿,當真為我思慮便該將我扶作喬木。”
稛載而歸惹猜忌
她輕推開他,抬眸正色道:“怕,性命最是貴重,那個會不懼死。死得其所便罷了,隻不要枉送了性命,白白將命送與彆人拿捏。”
進了自家宅,穆清的心才安安穩穩地抒發開。下了馬車,甫一進二門,杜如晦便毫無征象地回身將她擁入懷中,緊緊摟著似要將她揉嵌到本身的血肉中去,家中仆婢皆見機兒地各自做事,不敢多望一眼。過了好久,直到她快透不過氣,這才放鬆了手臂,卻仍不肯罷休,俯頭在她耳邊歉然歎道:“我畢竟還是將你捲入了險境。你怕不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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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點亦大顆地落下,打在蓮葉上劈啪作響,這雨聲直落到他的心底,打痛了貳內心阿誰柔嫩的地點,更是濺起一片細細碎碎揀擇不出的哀傷。以往他一徑以為哀傷幽怨是女所為,男果毅,本不該拘泥於婦人女兒家的情懷,本來並非他剛毅,隻是情未到傷時。“我不送走你,難不成教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每日提心吊膽,在刀刃上度日麼?”他麵似安靜地歎著,伸手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。
“莫要與我提江都。”穆清腦中與外邊雲層間同時霹雷一聲,滾過一道悶雷,她狠狠抽出被攏在他掌心的手,憤然道:“你將我送回江都,我亦能再跑來你身邊,眼下你即便是悔了也無用,早已晚了。不得日夜相伴,人生歲亦是徒然。”一道閃電從天涯劈打下來,如同她此時的怒意,閃電突然耀在她臉上,一串串的淚線跌落在她的手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