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番盥洗後,阿柳放下床邊的鬥帳,穆清躺在床上,盯著床頂發楞。時價江南梅雨季候,天陰沉了一天,入夜後淅淅瀝瀝下起雨來,氛圍中彌散著水氣和一絲絲濕黴的氣味,帳內仍舊是她慣常用的被褥,熟諳的淡淡芳香,閉上眼彷彿還在餘杭的漪竹院中躺著,展開眼卻見一個完整陌生的處所。無端地,又念起昔日在陸夫人身邊時,她日日戴在腕上的沉香佛珠,胸口一悶,眼眶熱了一熱,很快又止住了。再哭一場也換不回阿母,倒平白又叫阿柳費心勸一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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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男家是何人?”顧黎還是擰著眉頭問。
另有一名姊姊已出嫁,夫家離得遠,不得相見。說話間,一個**歲的小女孩兒闖了出去,劍眉大眼,鼻梁挺直,豪氣逼人。顧黎招手喚了她過來見過穆清,她近宿世硬地行了禮,一看便知是平日裡不慣施禮的,笨手笨腳,嬌憨敬愛。原是萬氏所出的幼妹,從小不愛珠花女紅,卻喜舞槍弄棒,祖父偶見了,笑說家中眾孩兒,再無一人能堪戎裝,隻此女最似他,一時髦起,賜了個名字,喚精華。
話說得穆清心中也是一抽,嘴上隻佯嗔道:“這丫頭,好端端的,忽又傷春悲秋起來。那個能一向年幼呢?終有長大的那日,冇了兒時的歡愉,竟就不得活命了不成?”
就連蹲在夾弄牆角邊的阿達也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,看到她揮劍出彩處,忍不住站起家喝一聲好。
王氏內心卻有些衝突,一麵嫉恨著穆清能攀上高枝,將來能高高地站在枝上,俯瞰他們,可論到底,她不過是與她兄長一樣的出身,運氣好得叫人妒忌,也讓王氏深感不甘。另一方麵,小姑攀了高枝去,如果與她親厚,總少不得她的好處。這些自相沖突的設法,讓王氏的臉看起來陰晴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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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氏亦重又展開笑容,拉起穆清的手,細細打量,問了些平常起居的事。王氏也熱絡地上前噓寒問暖,滿口讚著七娘好容色,事理端方又得好。一時親熱得讓穆清有些應接不暇。一向到晚膳過後,穆清稱一勞累,請父母親準她早些去歇了,這才各自散了。
見顧黎佳耦不明就裡,就要做悠長籌算,穆清站起家來向顧黎佳耦再次斂衽,將那在內心盤桓好久,終將要說的話,細心稟明。“父親不必奔波。兒隻暫在家中逗留仲春。”
屋裡的人都摒住了呼吸,各自生出了各自的設法。顧黎眉頭在聽到杜陵杜家四個字時驀地鬆開,很快就有了一副憂色在眉梢眼角。本在心中悄悄煩惱著穆清去了餘杭一十載,徒勞而回,冇想到竟議過如許一門親,似他如許的庶出,原是斷無能夠與杜陵杜家如許的人家攀上親的,再思及他如此慎重地要親身來求娶,想來也不會隻收做侍妾了事,雖不敢妄作正妻之想,總該是個滕妾吧。這般一想,顧黎不由暗自生了幾分對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