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逗星火(二)
正逢阿月端了茶盤去奉茶,她截住阿月,撤下盤中的茶,換上一壺白菊烹煮的清茶,親端了奉進廳堂,回身順手移上門。李世民見她出去,勉強斂下了幾分肝火,重坐回案邊,執起茶盞,一口飲儘。長孫無忌第一次見她,忙起家雙手接過杯盞,順勢揖了一禮,一時呆滯不知該如何稱呼。“她便是七娘了。”李世民隨口稱道。看著年紀相仿,穆清略欠身算是還過禮。
奉過茶,她俯身撿拾起地下的上表安排案上,一眼掠過硃紅的禦批,大抵是駁了唐國公薦請纓的話,她心下瞭然,卻躊躇著身為內宅婦人,該不該過問這些事。一時也拿不定主張,便望了杜如晦一眼,退出廳堂。
白天在他跟前時,穆清一向是笑意盈盈,顯著一副明眸皓齒的模樣。到了晚間,回了房,她便再掩不住一臉的憂色,呆坐於床榻邊的足踏上,一腦的狼籍。她在安寧的家裡,看不到涿郡是如何的哀號各處,設想不出每日有多少裝載了屍身拉出城埋葬累死勞工的木車。她更勾畫不出,杜如晦將麵對的是如何凶神惡煞的叛軍,要如何展轉在怨怒絕望的兵丁之間,以他們的怨懟為引,策劃他們更大更烈的肝火。哪怕能設想出那一星半點的畫麵,倒也能教她略安了心,可眼下腦海裡大片大片的空缺,令她的心跌到了無底深淵般的懸吊著。
“穆清。”他俄然振抖擻來,把持著她的雙臂猛閒逛,“恰是如此。既然天感覺火星不敷為患,我便來替他放把火,將火燃旺。知世郎不成氣候,我不去剿他反助他,待野火四起時,便是唐國公重握兵權時。”穆清頓頓地看著他欣喜的眉眼,透過他的眼眸,仿若能見那燃起的星燃燒苗。默了很久,她忽彎了眉眼一笑,掙開他的雙手,反身往書案邊坐了,壓上紙,提筆蘸飽墨汁,洋洋灑灑一瀉千裡。
揣過四五日,唐國公的上表原封不動地從涿郡回到府中。穆清得知此事時,李世民正在她家的議事廳中怒摔了有硃筆禦批的上表,杜如晦端坐於案前蹙眉看著他,同坐的另有長孫家的那位郎君。穆清遠遠地見著這般景象,心想著這李二郎脾氣過暴直,宅中奴婢雖未幾,卻也不能在白日日下便這般隨性,若教故意的人聽了個把話去,恐就是冇頂的災了。
未幾時五更開坊鼓槌鳴起,杜如晦吃過穆清親端來的湯餅,又聽她殷殷叮囑了一番。杜齊便跑來報稱唐國公府的二郎前來送行。杜如晦起家理了理衣袍,執起穆清的手道,“走罷。”她跟在他身後到了二門口,李世民正與精華說話,見他出來,忙上前躬身一揖,杜如晦一邊口中謙讓,“二郎如此教鄙人怎堪當。”一邊伸手欲扶起他,豈知李世民紋絲不動,執意要將這一禮行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