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柳已問過她數次可要再等,她心底也生出了煩躁,也不知答覆到到第幾次,遠遠的青石板磚路上,模糊呈現了一輛馬車,青色的車篷,看著似是官家做派,趕車的人甚是謹慎,乃至不敢揚起響鞭,驅著馬緩緩向庵堂這邊過來了。
穆清笑而不語,隻定定地點了點頭。
她又拿起紙,細細看過一遍,方劑開端署著“趙蒼”二字,想必是那醫士的名姓。順手署名,倒是磊落隨性得很,穆清在心內悄悄一笑。
“張長史那邊探出動靜來,他夫人明日將攜季子往城北的淨心庵去,為的是那孩子五穀不進多日,尋醫求藥皆不濟,冇了法兒,隻得往佛前去求。”杜如晦回身又撲滅兩盞燈,撥挑了燈芯,閣房頓亮了很多。“可否還記得初到此時,那替你診治安神的那位醫士?本日得了動靜便親去拜見了,依他的意義,這原也不是甚麼要命的大病,隻說你便能治得。”
累得過甚了,覺反倒淺了,模糊約約的並不能睡得非常實沉。也不知睡了多久,天氣彷彿早已全黑,屋內忽有了一絲微小的亮光,隨後便是悉悉索索的響動。她迷濛著眼,懶懶地起家,隨口問道:“甚麼時候了?”
穆清自是放心的,凡是二郎的事,她又何曾不上心過。托付過軍中夏衣,已近傍晚,折騰了整一日,直教人筋骨俱散。吃緊趕回宅中,杜如晦尚未返來,她便連晚膳都免了,趕著沐浴換衣後躺倒便睡去了。
他探手拉住她,看她眼色惺忪,猶在夢裡普通的神情,心有不忍,然此事又非她不成,隻得深吸了口氣道:“睏乏了?”
精華暴露一點滑頭的笑,“姊夫早教過了,阿姊放心,都妥了。”不遠處,列隊等待發放夏衣的將士揮臂大聲談笑,側耳諦聽之下,竟無人抱怨夏衣來得晚,滿口皆是獎飾之語,卻聽不到有關唐國公的隻字片語,入耳聲聲無不是二郎如何。
“戌時過半了。”
杜如晦探手入懷,拈出一張摺疊過的皺巴巴的黃糙紙遞與她,“那醫士開的方劑,他說你一看便知。”
她點點頭,嘟囔著,“鄉間周旋了大半天,又緊著押送了軍衣去營中……”才說了一半,她醒過些神來,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必是有甚麼緊急事,遂笑著改口道:“此時倒不困了,已是醒了七八分。”言罷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