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預算極罕見地出了錯，這一回她即便使出了渾身的力量，較之常日也少了三四分，元氣未複，加上方纔已拚殺了一陣，極度的疲累腐蝕了她的身材，故她的力度與速率皆減弱了幾分，並未與李世民一同墜地，卻在將他撞落的刹時生受了那一箭。那箭射來的力度極大，帶著疾風，將她推落上馬。

海池上吹過一陣風，伴著過了冰桶的涼意，裴寂猛打了個冷顫，如夢方醒普通，心中暗悔不迭，這一盤大局，開對結局，卻跟錯了注。他俄然撲至李淵跟前，痛心疾首高呼：“賢人明鑒，太子覬覦帝位已久，平日乖張弄權便罷了，不料竟這般等不及，其心實實地可誅。幸有秦王殿下明察秋毫，舍一己之身力保國之安穩，功高蓋天。現在既太子位空虛，突厥外胡虎視眈眈，為安邦定國計，太子之位不成空。何況天下歸心，天意不成違，民情不成抗，還請聖上早作定奪，請立秦王殿下為太子。”

精華緩上馬速，越想越是奇特，想要撥轉馬頭回弘義宮去，又覺萬般不放心，倘或二郎真有危難，本身怎能袖手不睬。一起彷徨猶疑，不覺又走出老遠，目睹離玄武門一時不遠，她一橫心，罷了，反正就在麵前了，究竟如何個形景，去了便知。

那一聲要求，彷彿耗儘了精華統統的力量，她筆挺地朝後仰倒，癱軟地跌落到李世民的臂彎中，含淚帶笑地看了他一眼，便緩緩地轉動目珠，渙散地望向大殿門外的亮光，悄悄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。

……

便是這一呆，一支利箭帶著嘯鳴從他耳邊掠過，耳上一下刺痛，擦破了些許皮膚。兩人一同轉頭向利箭射來的方向望去，正見李建成手中張著弓，第二支箭已從弓弦上射出，直奔李世民咽喉而來，已然遁藏不及。

跟前的人漸次退去，李淵仍舊怔坐於石舫內，玉棋子仍然在他指間夾著，他無端地想起老婆臨終前的叮囑：大郎、二郎，二子皆有王者之氣，亦有爭雄之力，有這二子，大業可成。今後事成，繼位者卻隻可二郎一人，非偏疼相幫，惟早立二郎，斷了大郎的念想，方能兄弟服順。若執意使大郎立，然大郎陰沉猜忌，遲早將二郎除之而後快，介時二子相爭，必有一亡，人倫慘喪。

穆清在屋內枯等了一陣，出儘手腕欲引出長孫氏，偏她彷彿盤算了主張，堅拒不見。直至中午，有侍從模樣的人疾奔入室，報稱秦王殿下與杜長史一行已回至弘義宮，正聚於前殿。

海池石舫的四角都安排了盛了大冰塊的木桶，輕紗帔帛的宮人緩緩動搖著大煙羅綢扇，木桶中的冷氣卻已垂垂消逝，成心雕成蓮花的冰塊也早已半化成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