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子,宮裡遣了太醫過來瞧,正在前廳候著。”外頭有人回稟。她倉猝抹了兩把眼淚,收起丸藥和小瓷瓶,穩了穩聲音道:“快些請出去罷。”
四郎向她躬身施禮道了安,走了幾步,回身又喚住她:“阿母,阿母再等等,待四郎再大點,統統的事便交由四郎來擔負,再不教阿母受半分勞累。”
“病勢已日趨沉重,本日太醫署的人診後定會向聖上回稟,再捱上三五日,待賢人確信無疑了,撤走太醫後,便可換藥保養。”趙蒼放下杜如晦的手腕,雖說是臘月裡,他額頭上仍排泄了一層精密的汗珠子,他順手抹了一把,向穆清道:“蔡國公端的是膽小,此舉實在過分凶惡,遠甚當年賢人尚是秦王時,為速治瘧疾下的猛藥,幸而蔡國公根柢尚壯,竟能熬持至今。”
送走太醫丞,阿柳已領了留夜的醫士往偏院去安息,杜齊帶著大大氅遮身的趙蒼穿過烏黑狹小的夾弄,疾步從背麵角門悄無聲氣地進入府中。
“早醒了,方纔那太醫來時便醒了,不過是想讓他向賢人回稟時說得嚴峻些,才成心佯裝昏睡不醒。”杜如晦向她伸過手,拉著她在榻邊坐下。“穆清,你莫要怨趙蒼,這事原是我的主張,開初他也是不肯的,是我執意如此,他無從違逆,才應下了。”
“太醫丞莫自責,這些日子,拙夫病體沉屙,我也想明白了,人各有命,存亡繁華全不在人,早已定下的命數,又如何能怨太醫署的各位。倘若,倘若果然是迴天乏術,我自會在賢人跟前稟瞭然。”穆清將太醫丞送至二門,嘶啞著嗓子,安慰他且放寬解。
穆清趕快在他身後加了一領毛氅,“阿延如何?”
穆清驀地頓住,停滯了拿毛氅的手,隔了半晌才答覆了行動,“今時本日,旁人存亡皆與我不相乾,我儘管你如何。”
她伸脫手,臘月末的酷寒還是砭骨,按說年節後就該要盼Chun風臨世了,隻是這鑽肉剜骨的寒氣中,如何也觸不到半分半毫的暖意。貞觀四年的Chun天約莫會來得很遲很遲。
四郎一動不動地由得穆清摟住他的肩膀,過了好久才用力點了點頭,“四郎免得。”
穆清微微一笑,放開他,高低打量了一番,“阿母曉得四郎最是懂事。天晚了,快歸去睡罷,不能誤了明日的早課。”
穆清胸口一脹,幾乎又落下淚來,一手摟了他的肩膀,在他耳邊低聲道:“你隻任由他們說嘴去,莫與他們辯。阿母說你阿爹能好,他便必然會無事。四郎已經這般大了,定是能諒解阿母,接後的日子,家中約莫是不得安穩了,四郎若懂事,便循分守己地顧好本身,莫再教阿母更添Cao勞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