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另有西域邊疆,康三郎總提到的瓜州、沙州,傳聞那沙州境內有一處敦煌城,城外佛洞石窟無數,蔚為壯觀。敦煌城內各方商客雲集,各處邸店大市。順勢,我們也探探,有甚麼買賣謀生可作。這麼一來,總也有個一兩年散蕩在外了。”
車身微微後仰,約莫是行至一處陣勢教高處,穆清起家鑽出車廂,喚阿達停下車。她下了車立在一處略高的土台上遙遙地諦視著車後的長安城。濃厚暮色下的城,城牆四合,如同一頭趴伏著的巨獸,閃爍了一片暗紅色燈火的大興宮仿若巨獸的口舌,擴得極大,好似要吞下統統。但與城外巍峨環繞的群山相較,那紅彤彤的口又顯得那般有力。
小小的人兒還不甚明白,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睛發了一會兒怔,又教馬車顛晃了好一會兒,倒頭便伏在穆清膝頭睡去了。阿柳猶滿麵疑色,欲言又止。穆清撫著她金飾的髮絲,淡淡道:“人間再無汝南公主,亦無李家的鳳翎,自本日始,她是我的孩兒。”
俄然她從杜如晦的胸前抬開端,麵帶慚愧,一手抓住他的手腕,“我都歡樂胡塗了,快讓我瞧瞧。”她的手指在他的腕上扣搭了半刻,臉上的欣喜便再抑不住了,“趙蒼果是怪傑。”再看他的麵色,與幾個月前暗黃蕉萃病容截然分歧,現下已養得神情全複,眼中神采也透目而出。
“皇後薨逝。”四郎放低了幾分聲量,“病起喘疾,陳年舊疾了。據稱今秋立政殿的蘆荻飄蕩得早,皇後與賢人一道賞看,鬨動舊疾……”
穆清回過神,向阿達點點頭,“走罷。”回身笑眯眯地回至車內,捉起鳳翎兩隻肉嘟嘟的小手掌,“瞧瞧我們疇前住過的處所,和我們疇前認得的那些人。”
杜如晦冷靜地持韁前行了一陣,不置可否。穆清連聲催問了兩遍,“你說可好?”
馬車碌碌地向西馳了一整晚,如當代道承平,一夜安然無話。次日拂曉時分,終是駛入一小城鎮中,又行了一盞茶工夫,進了一座並不規整的裡坊,漸漸停在了一間小門小戶的宅子跟前。
“你想重新行商?”杜如晦奇道,“現在我們另有本錢麼?”
手邊紅泥小爐上的銅銚子嘟嘟地冒著熱氣,她向茶盞內又注了些熱茶,尚將來得及端起,木梯上傳來蹬蹬的腳步聲,她偏頭望去,恰是四郎疾步趕了上來,且跑了好一陣的模樣,額角鬢邊沁出汗來。
杜如晦道:“我原應諾過你,要陪你回餘杭,自是該往江南去的。隻是你初離長安,不免有些功德者,欲要探知你去處,故此餘杭是暫回不得了。洛陽的宅子一月前我命杜齊賣脫了手,我們也有些財帛好好遊逛一番。你想往哪處去,便往那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