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清沉著了兩日,整樁事的條框皆已了了,初時因大驚大悲腦中不免一片渾沌,平了心氣,再細想之下,他亦是無可何如,已然儘了最大的力護著本身不受侵害。怨隻怨,如許大的事。他竟瞞藏得滴水不漏,也分歧她講明瞭。遵循眼下情勢,將來本身何去何從模糊也可猜到幾分,左不過是再將她往餘杭的顧宅一藏了事。
李世民毫不在乎地揮了揮手,“顧氏一介婦人罷了,要措置個無品無階婦人,有何難?”
果不其然,不及一盞茶的工夫,李世民便問道:“上回提及長慶下嫁的事,杜卿可想好了?”
杜如晦倉猝起家從低案背麵走出,端端方正地伏地叩道:“臣不敢,七娘亦不敢。實是臣受寵若驚,長公主崇高,恐……恐屈辱了長公主。聖上賜婚。臣自是不堪欣喜,亦能體察聖上待臣之重,望臣之切……”
雖心中有備,杜如晦握著茶盞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顫,雨過天青色的茶盞中茶湯搖擺,險險地未潑出來。他放下茶盞,垂首道:“臣年事漸長,隻恐誤了長公主。”
“奴婢聽聞,蔡國公與夫情麵深意篤,隻怕顧夫人那邊……”
“他如何能不該?我們那位聖上決意要行的事,幾時未達目標便乾休過?倘若不該下,現在我還能好端端地坐在此處?恐怕早已不在此人間。”穆清扶著案幾,艱钜地從墊上站起家,晃閒逛悠地往隔間外走,“走罷,我們且先歸去。現下既曉得了,有些事還是早作籌辦的好。”
“旱澇瓜代以後必有蝗災。”阿達嘀咕了一句,伸手拂去一隻飛落到馬車簾幔上的蝗蟲。穆清從車中探身瞧了瞧地下的蟲子,緊了緊眉頭,口中不說,心內卻喟歎,隻怕皇城後苑內也少不得落了幾隻飛蝗。
想來眼下杜如晦的日子極不好過,他在宮中已稀有日未歸,上一回見著他時,又是一副案牘勞累,精疲力竭的模樣,去歲整整一冬好不輕易補養起來的血氣,現下也耗得差未幾了,神采蒼黃灰黯,較之去歲趙蒼來問診時更加的丟臉了。
群臣散去已有一炷香的風景,杜如晦在萬春殿內對案端莊端坐著,殿內有幾名宮人內監侍立,一個個垂首而立,紋絲不動,幾近要成為殿中的梁柱。
“如當代下,七娘能全信不疑的人寥寥,趙醫士算是一個。”穆清凝重地一字一句道。
阿柳吸了吸鼻子,趕快上前攙扶著她,向外頭停著的馬車走去。馬車上蔡國公府的徽識此時看來格外顯眼,彆扭高聳地在車廂橫梁上傲然閃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