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兵丁又凝神細觀了一陣，遊移著說：“看著隻像是平常行商，押車的也無甚非常。領頭的那輛車背麵跟著的，倒是眼熟，小人眼拙，實認不準是誰。”

“怎不記得。”穆清揚聲笑應，“卻記不起是哪一歲上，院中兩株大粉薔薇開得極好，落了無數花瓣，我們見那粉嫩芳香的花瓣被掃爛了可惜，便一早趕著他們灑掃前儘數撿拾了返來。那日恰是要裹角黍的，因曾在書中看過薔薇花能入饌泡煮茶水，便發了奇想，將那些花瓣裹入角黍中，待煮透了，那裡還見花瓣，早煮化在水米中，隻是那些角黍卻個個芬芳甜香，連阿爹都覺著別緻。”

城門樓上頭，弘化郡的張長史揉了揉略有些昏花的眼，瞧著那一隊拉貨的車馬遠遠地過來，拉過一邊當值的兵丁，“你看看，但是前幾日拉進城的那些輜重？押送的倒是那個？”

就在他太虛神遊轉眼的工夫，頭裡幾輛馬車已出了城門，張長史一慌神，忙召過跟從他來的小廝，叮嚀了他稍後隨上，跟出城三十裡，看他們究竟是淺顯商賈，還是另有所謀。

兵丁探頭儘力睜眼瞧了半晌，躊躇道：“仿如果，又不全似。”

蘇副尉引著穆清上了那高台，那邊正自她與杜如晦從穀場另一端行來，便一起瞧著他倆，見她二人穿著佩飾皆素淨淡色，那架式卻非同普通，又見蘇副尉恭敬相迎，心下便猜想這二人必不是個平常的，須得謹慎服侍。到了近前才覺這女子容色端麗，氣質天成，素樸的裙釵，做工竟是極詳確的。穆清麵含七分笑，向他盈盈一禮，卻把裡正驚了一驚，不敢回禮，更不敢伸手去攙扶。

顯見阿柳也被這股子香氣吸引來，探頭出廂外四周望望，悠悠道：“快是到裹角黍的時節了罷。”說著猛地吸吸鼻子，歡暢地同穆清道：“七娘可曾記得舊年在餘杭過的端五？闔府高低皆要裹角黍，艾青的，蜜棗的，白玉的，豆泥火腿的，另有七娘最不肯吃的肉脯角黍。”

車行至場邊，穆清自頭一輛車上走下，蘇副尉忙自高台上躍下，快步上前迎她，一時穀場上的婦人們俱住了嘴，獵奇而直接地將目光都集合在她身上，寂靜了一刻，又幾近同時收回低低的悉悉索索的群情聲來。也不知哪一個俄然發明瞭她身後跟著的杜如晦，又是一陣嘖嘖品議，略大膽些的，嗓門也高多少，“不知是哪位官家人，恁得俊模樣。”“莫渾說，隻怕比上頭那位官家人更要短長呢。”“定是如此了，瞧那派勢也是不普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