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他太虛神遊轉眼的工夫,頭裡幾輛馬車已出了城門,張長史一慌神,忙召過跟從他來的小廝,叮嚀了他稍後隨上,跟出城三十裡,看他們究竟是淺顯商賈,還是另有所謀。
兵丁探頭儘力睜眼瞧了半晌,躊躇道:“仿如果,又不全似。”
顯見阿柳也被這股子香氣吸引來,探頭出廂外四周望望,悠悠道:“快是到裹角黍的時節了罷。”說著猛地吸吸鼻子,歡暢地同穆清道:“七娘可曾記得舊年在餘杭過的端五?闔府高低皆要裹角黍,艾青的,蜜棗的,白玉的,豆泥火腿的,另有七娘最不肯吃的肉脯角黍。”
“既到了鄉間,得空我去剪些菖蒲來,帶了歸去也裹些應節如何?”阿柳鎮靜得如同孩子普通,與穆清兩人有模有樣地商討著裹角黍的事件來,惹得阿達邊趕著車邊低頭憨笑。
約莫行了一個時候,前頭便是一個大村莊,穆清請過蘇副尉,低聲與他道:“我們這一行中,隻蘇副尉是端莊有官階的,鄉野之人俱畏官,不若請蘇副尉先去同裡正言語一聲,顯出官中信物來,鎮在先頭。”
時已至春夏瓜代之際,天氣明朗,出得城冇多遠,路邊已是一片新綠。穆清亦好久未曾安下過閒心,忽教暖風一吹,渾身滿臉的花草香氣,煦暖欲醉。她撩開簾幔,鑽出車廂,坐在車外深深吸了幾口氣,暖風中似帶著股草藥暗香。偶一低頭才瞧見,車轍上儘是被碾壓爛的艾葉,暗香便是從這上頭來的,這倒提示了她,原是端五將近了。
張長史拉過他,自往垛口上看望,怎奈眼神實在不濟,隻模糊感覺杜如晦的身形甚是熟諳,貳心內暗自嘀咕,這李家的二郎一起殺將過來,連剿帶收,手中聚了不下五萬的兵將,年紀悄悄手握重兵,又逢亂世,不免不生出些驕狂來,誰能保他對朝廷仍舊是忠貞不二的?凡是有些微行動,皆是非常,囫圇個兒地往上報了,若無謀逆之意,那便是他身為一方長史謹慎謹慎,若偏巧李二郎真有異想,豈不是奇功一件?
卯正時分,坊市間行走的人未幾,不過是應卯的官家人,宅院中一早出來往市中去采買的家仆。見著那麼很多車,裝載了那很多板木箱子,一輛接一輛的往城門行去,不免起了獵奇,三三兩兩探頭張望。見趕車的俱是行商打扮,再看穆清所坐的馬車,依格式裝潢來看,亦是個殷實商客,也不敷為怪,故路上行人隻看望兩三回,也就隻當平常商客罷了。
蘇副尉沉吟了一刻,顯得有些無措,“下官該如何說話,口頭輕重,還請顧娘子明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