裡正喚了人來點算過定錢，並那些布料，一同鎖入倉內，蘇副尉安排了兩名親兵及八名魯阿六帶來人手，以此數例為一組，輪換著看管。

嘰嘰喳喳的聲浪又湧動起來，裡幫手忙腳亂地指派人手跟著記載各家所報的數字。穆清止住裡正，側頭向蘇副尉低語了幾句，蘇副尉亮開嗓門道：“諸位暫請靜一靜，我們另有句話，先說在前頭。”

“來時倒未曾留意。”她儘力憶著這一日的景象，忽意念一動，想起一件事來。“我在穀場上宣講時，彷彿遠遠地見過一身影鬼鬼祟祟，本覺得是獵奇又膽怯的鄉民，躲在暗處瞧熱烈，莫不是……”

她嗓音遠不及那些個鄉野婦人，且穀場寬廣，即便是特地揚了聲，那聲音仍不非常宏亮，僅勉強能讓場中的人聞聲罷了。可這話，卻透著力道，乾脆直白，很有點不怒自威的意味。就連一邊的裡正，也不由昂首謹慎地望了她一眼，心中奇特，這婦人究竟是何來源，看著似是淺顯商婦，又全然不像。

高台之下，人群公然起了動靜。時價春日剛下了苗，恰是青黃不接之時，誰個不想掙些外財，好補助家用。當下穆清向蘇副尉使了個眼色，他倒機警，忙上前道：“這位顧娘子最是好爽仗義的，買賣上一貫好大手筆。此次裁紙軍衣的開消，她都擔下了呢，若另有信不過的，便下參加邊去看那些車，布料錢銀俱在，如何不放心？”

諸事既已講定，穆清便請魯阿六一世人將車儘數趕至場內，翻開板木箱子，讓布料儘顯於人麵前。最後一口箱子比之前那些小些，看著卻更加堅固，穆清上前親身翻開了，請裡正過目。“這裡有一百緡錢，充作定錢，請老丈點算。”

他眼角的餘光瞥到前麵立著的杜如晦，隻見他氣定神閒，重新至尾未曾發過一言，僅半含笑意離開事外埠張望著。裡正原比彆異村夫有見地，及此他冇出處地頭皮一陣發緊，事已至此，恐怕這差事已然推委不得，要想保得安然無事，唯有本身緊加催促，謹慎服侍了。

蘇副尉開腔連著說了兩遍，纔將眾婦人的喧華聲壓抑下去。穆清緩緩上前兩步，揚聲道：“錢銀，自是虧不了各位，隻要一樁，且儘著機杼製。如果投機取巧，對付了事，彆打量著官中不知。凡是又針線粗爛的，領了布料暗自昧下的，過了時候托付不出的，休怪我分文不付。須知這些夏衣中兼有軍衣，其中短長不必我贅述，大家自免得，哪一個膽敢誤了軍中所需，莫要等錢了，隻等著一副桎梏便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