稚軟的童音，帶著未經磨練的謹慎，眼神卻泄漏了一絲等候。

他見廄裡鋪著乾草，慌慌鑽出來，蓋了滿頭渾身，隻草縫裡透出兩隻大大眼睛，發怵地瞪著頭頂的馬屁股，哪猜得出幾時會一蹄踹來？正惶恐間，馬兒忽低嘶一聲，四蹄屈倒，大大的黑影壓下來，好巧不巧將他全部身子擋在屁股下。

“小馬僮，見到一個小叫花子嗎？”

從牆頭翻出天賜彆院，白芙一瞥間，見丹陽王的乘輿還停在原地，彷彿八風不動，要直至地老天荒。看來是一場耐力與定力的較量，就不知善如居士還剩幾分狠心，八年修行尚且破功，這般病篤掙紮隻是徒增煎熬。

他站在馬廄前，瞪眼望著水中倒影，這肮臟的模樣自有影象以來一向未曾竄改，風俗是件可駭的事。俄然間要改頭換麵，他有些畏怕。但脖子才微微一縮，彷彿想起甚麼，手就漸漸地脫去了那些襤褸的衣衫。

隻怕他所圖非小。

小叫花不知她如何手腕通天，一眨眼打來了一桶水，丟下一套衣褲，隻交代一句“洗潔淨了再來見我”，人便不見了蹤跡。

他伸開手臂轉了轉，終究肯定本身天上人間。小小的高興漸漸在心底打出了花，越綻越大，最後開到臉上，化整天真的笑。

小叫花回過神，冇答她。大眼漸漸轉了一溜，眼色沉潭般，將藏身處打量了一遍。本來這處兒竟是個暗角，簷垂、日影，恰好將兩人遮去，底下底子難以發覺。他非常驚奇，不易信人的心一刹兒動搖，有些佩服。

馬兒有些不安地動著，還好性子和順。

“想擺脫他們，我能夠幫你。”低下眼，她對轉頭怔怔望他的小叫花說。麵前沉沉的青紗，望出去是透明的天下，彆人望來，卻霾色深深，看不清半分。這帷幕，是東海的鮫綃紗和著明珠粉，於海底碧泥沉埋數十載製成，人間罕見。

“好處不是你給的，我自能獲得。”白芙身子後傾，兩人間隔拉得更開，使她一副居高臨下姿式，語氣也有點冷傲，“信得過我麼？”

但有一點她還摸不透，羅天弈想操縱她做甚麼？如無用處，他不必毀去一粒暗子，受她欺詐，更不必為小肆延醫拯救，戔戔兩個知名小卒，扇子一搖都殺了。

人影閃去，白芙鬆了手。烏衣巷裡分歧常理的一幕，她能發覺，羅天弈怎會輕心？就不知錦兒的趕人是成心還是偶然，這會兒又為何要尋這小叫花？

頓時腳步微亂，絆了下，一手按入桶中。俄然靈機一動，他提起水桶跑到一匹黑馬邊，怯生生地望著兩人，一邊漸漸給馬潑著水，搓著馬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