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伯嶼撚著髯毛的手指突然收緊，青玉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寒光——麵前這篇《滕王閣序》上半闕，從"豫章故郡，洪都新府"的雄渾開篇，到"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秋水共長天一色"的神來之筆，已然是字字珠璣，令滿座文人如癡如醉。

看著對方一氣嗬成的下半闕，他俄然想起老婆昨夜的叮嚀"夫君定能技驚四座"，現在卻化作鋒利的諷刺，刺得眼眶發燙。

他斜倚在坐位上，酒壺在指間悄悄搖擺。"孟學士但是為那一字而來？"

他起家時衣袍感染墨跡，眼中卻閃著從未有過的腐敗。

"取筆墨來！"王勃的聲聲響起，廊下小廝們如驚弓之鳥，捧著端硯湖筆魚貫而入。

不等世人反應，他已大步邁向雕花木門，青衫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："後會有期！"

“去吧，去吧，等會手心出汗了，就看不到了，記得，路上不要偷偷看，不然啊，字會跑！”

閣內突然沉寂，唯有筆尖摩挲紙麵的沙沙聲。

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，虎魄色的酒液倒映著世人震驚的麵龐："諸位且看，這文章的氣脈，可曾真正斷絕？"

不然，的確比殺了他還難受。

這場經心籌辦的文宴，本是為半子立名的契機，現在卻被這少年攪得風雲突變。

想到此處，他的摺扇在掌心敲出有節拍的聲響，嘴角勾起一抹嘲笑。

他說這個字會跑，那就必然會跑！

孟常對他的話那是堅信不疑。

孟常的笑容卻垂垂凝固——那些典故如信手拈來，感情如江水奔湧，從"非謝家之寶樹，接孟氏之芳鄰"的自謙，到"楊意不逢，撫淩雲而自惜"的慨歎，竟比上半闕更見鋒芒。

筆尖懸在紙麵三寸，似有雷霆萬鈞蓄勢待發。孟常死死盯著少年的手腕，心中卻暗自策畫：即便真能續寫，隻要稍有差池，便可藉機貶低，將這篇必定名看重史的文章支出囊中。”

“現在他終究明白，真正的天賦，向來不是靠影象堆砌文章，而是讓筆墨從靈魂深處天然流淌。

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氣，贛江的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劈麵而來，掀起他束髮的青巾。

孟常深深一揖，直起腰時眼中已有淚光："鄙人願以令媛求先生墨寶，更求先生解惑——那空缺的字，究竟是何？"

老學究們不自發地向前傾身，渾濁的眼中出現異彩。

“來，你伸脫手，我寫給你，但是這一起上，你不準看，看了就不靈了，比及滕王閣，你再把這個字亮出來，好讓大師都看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