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、扇骨裡的經濟學

莫道風塵無時令，紅粉亦是算盤才。

《儒林外史》中，杜少卿散儘家財時，特地留把破傘贈送販子俠客。李香君卻更絕——她將血扇殘灰撒入秦淮河，引得兩岸文人爭相打撈。這些灰燼終究成了《桃花扇》傳奇的引子，而她端坐道觀，冷看先人把玩本身佈下的千年棋局。

侯方域踏進香閣時，香君正將阮大铖的嫁妝一件件扔出窗外。珠釵墜地聲裡，她撕碎《燕子箋》樂譜：“公子可知？這金絲楠木匣裡裝的不是頭麵，是東林黨的賣身契！”侯生驚詫，卻見碎紙飄落處，鮮明顯出阮大铖與馬士英來往的密信殘片。

《小窗幽記》有言：“才子自古如名將，不準人間見白頭。”李香君卻破了此咒——她的白髮比血扇更刺眼，成了反清誌士的精力求騰。當顧炎武在山西讀到《桃花扇》抄本時，竟對著扇麵血痕行三跪九叩大禮，高呼：“此乃江南時令所化！”

清軍破揚州那月，李香君在棲霞山道觀相逢侯方域。昔日的複社才子已剃髮換衣，她卻仍攥著退色的血扇：“公子當年借妾身明淨抵債，現在該連本帶利還了！”說罷將道袍一掀，內襟縫滿南明遺臣的密函——那是她用十年芳華換來的保命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