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潑天繁華試道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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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次得金時，杜子春已生白髮。他不再華侈，反用金箔將老宅貼得金碧光輝。某夜暴雨，金箔剝落聲如厲鬼撓牆，他在滿室金光中伸直顫栗，忽見牆上映出父母餓死的慘狀。這幻象讓他想起《莊子》"林回棄璧"的典故——世人度量玉璧避禍，唯賢者寧負嬰兒，因"璧以利合，子以天屬"。

十年後有人見杜子春在終南山結廬，屋內無床無灶，唯懸一破荷包於梁上。樵夫問其故，他指著荷包道："當年這內裡裝過黃金萬兩，裝過父母遺骨，裝過仇敵血書——現在你看它可還裝得下甚麼？"山風穿囊而過，嗚嗚如塤。

金餅散儘那夜，鐵冠道人踏月而來。杜子春取出空荷包笑道："老神仙還要試我幾次？"道人卻指著他腰間玉佩："怕不怕連這個也丟了？"話音未落，玉佩已化作青煙。杜子春鼓掌稱快："妙哉！免得我當玉換酒錢！"

次日他拆了金箔，熔成三百金餅置於市口，任人取用。長安乞丐開初不敢動，待有人摸討取走金餅，頓時激發瘋搶。杜子春坐在茶館張望，嘴角笑意漸冷——他終是看破了財帛的戲法：世人怕的不是落空財帛，而是落空"能夠獲得財帛"的機遇。正如《鹽鐵論》所言："天下攘攘，皆為利往"，這三百金餅照見的，是三百張被黃金烙紅的貪相。

三入長安試道心，黃金糞土等輕塵。

莫道得失天大事，且看空囊懸廟門。

這空囊禪機，暗合《金剛經》"應無所住而生其心"的妙義。正如鐵冠道人臨終所言："世人怕失財帛如怕失靈魂，卻不知靈魂本不在錢囊中。"杜子春終究在雪夜坐化，身無長物，唯留石壁刻詩："曾攜令媛醉紅樓，今披風雪笑貴爵。若問長生那邊覓，且看空囊懸北鬥。"

5、明月還是照空囊

3、黃金桎梏困遊魂

杜子春第一次散財，買的是浮名。他雇百人沿街撒錢，換得"賽孟嘗"的佳譽。可當借主登門時，那些受惠者卻閉門不見。這經驗讓他想起《呂氏春秋》中的"九方皋相馬"——世人隻見他拋金如土，卻不見財帛背後的算計。正如他在酒醉時寫的打油詩："金銀糞土何足論，買得浮名誤畢生。"

長安城的暮色浸著銅臭，杜子春第三次站在西市的金水橋頭。懷中的羊皮郛裡，是鐵冠道人給的最後一筆錢——三百兩黃金，充足買下半條朱雀街。橋下汙水倒映著他浮腫的眼袋，三年前他恰是在這裡散儘家財，現在卻又如餓鬼般攥緊荷包。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，他俄然將荷包拋向空中，金錠如雨墜落時，竟想起七歲那年偷吃供果被羽士追打的舊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