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唱畢，仲春紅對著大佛爺欠了欠身，清澈的眸子緊盯著大佛爺，順手拿起了一隻小廝剛倒滿的酒杯:“大佛爺，這杯，敬了你。”說罷一抬頭飲儘了杯中酒，隨後酒杯摔落在地上粉碎，迎著驚奇的目光，仲春紅淡淡道：“這是我仲春紅唱的最後一曲，而後不會再給唱一個段兒！”

背手聳峙於府邸之前，張府門楣高懸於頭頂之上，目色冷酷直視遠處，麵前的家人親眷彷彿涓滴融不進視線。英挺的戎裝似盔甲般附體，諱飾了平常情麵百態，瑩白的手套內，手內心的微汗隻要本身才氣感受的到。心中所念，腦中所想，現在已不是人力所能擺佈，世事弄人，既是回不去，便隻能往前看。副官的回稟入耳，才略微收回神采，兩手緊了緊中正扣，繼而扶正帽簷目視麵前親眾，正色嚴肅。“張氏一脈，宗子啟山，身兼軍之要務，命賦國之安危，然國破亦無家，九門二爺之夫人，為體大義，身殞我張府門前。張氏宗親明理曉義，今啟山攜宗親家眷，請罪於二爺，為湘贛一線同胞，啟山一脈願以命償之！”

但這卻不是他的錯，並且這本來就不是錯。

“好，聽夫人的。”木然的看著一處，口中淺淺的溫軟之色，嘴角亦帶著昔日那番甜膩的弧度，放動手裡的步搖，緩緩起家，似是恍忽又似清楚。隻是這莫名的一句輕言，讓旁人看來顯得尤其高聳。兩手拉開烏木門欄，陽光打在純白的長袍之上，一絲冷風帶起髮梢微動。一手撩起長袍下襟，踏著妥當的步子穿過迴廊，來到花廳前的照壁，目色如炬，素顏冷酷的看向這層層陌生的麵孔。

棠外隻剩一雙深深的足跡。散落的雪正一點點的彌補。就像是在這個亂世。再大的裂縫也能被時候一點點修複。能見到的是如初的表象。而本色上卻已腐蝕的千瘡百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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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佛爺，你不喜好聽我唱戲嗎？”他俄然想到牡丹亭的唱詞，不由思考唱了出來：“本來姹紫嫣紅開遍，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。良辰美景何如天，賞心樂事誰家院！朝飛暮卷，雲霞翠軒；雨絲風片，煙波畫船——錦屏人忒看的這光陰賤！”

這一場，好歹是他張啟山賭贏了。

跪在門前的人，這才麵無神采地昂首，緩緩撥出一口白霧；眼內裡，有些明顯剛剛纔碎裂掉的東西，正在重新拚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