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道:“那天傍晚,我從禁宮門前顛末,聽得人聲鼓譟,彷彿有人吵罵打鬥。走近去看,見地下潑了一大攤豆花,一個大漢抓住了個小個子,不住發拳毆打。問起旁人,才知阿誰小個子是賣豆花的,不謹慎撞了那大漢,弄臟了他衣服。我見那小個子不幸,上前相勸。那大漢不成理喻,定要小個子賠錢。一問也不過一兩銀子,我就伸手到口袋裡掏錢,心想代他出了這兩銀子算啦。唉,那知一時功德,竟中了奸人騙局。我右手剛伸入口袋,那兩人俄然一人一邊,拉住了我手臂……”
青青笑道:“你不說,誰曉得你的心眼兒啊!”單鐵生道:“但是這件事又如何能說?我們隻盼袁相公息怒,賞還庫銀,救救都城裡數百名公差的百口長幼,那知袁相公退回我們送去的東西,還查知了小人的名字和匪號,大撒名帖,把小人懲戒了一番。”青青隻當冇聞聲,涓滴不動聲色。
袁承誌問道:“甚麼毒物傷的?”沙天廣道:“程老夫子勉強支撐著返來,已說不出話了。也不知是中了甚麼毒。”袁承誌道:“幸虧有朱睛冰蟾在此。”取出冰蟾,將蟾嘴對準傷口,伸手按於蟾背,潛運內力,接收毒質,隻見通體烏黑的冰蟾垂垂由白而灰、由灰而黑。胡桂南道:“把冰蟾浸在燒酒裡,毒汁便可浸出。”青青忙去倒了一大碗燒酒,將冰蟾放入酒中,公然縷縷黑水從蟾口中吐出,待得一碗燒酒變得墨汁類似,冰蟾卻又純潔烏黑。這般吸毒浸毒,直浸了四碗燒酒,程青竹身上黑氣方始淡退。
袁承誌忙即扶起,深思:“那些盜銀之人固然彷彿不是善類,但他們既跟官府作對,我又何必互助這等肮臟公差?何況搶了朝廷庫銀,那也是幫闖王的忙。”隻淺笑點頭。單鐵生求他幫同拿訪。袁承誌笑道:“拿賊是公差老哥們乾的事。兄弟固然不成器,還不致做這類事。”單鐵生聽他語氣,不敢再說,隻得相揖而彆,和兩名公差怏怏的走了。
程青竹睡了一晚,袁承誌次日去看望時,他已能坐起家來伸謝。袁承誌搖手命他不要說話,請了一名北都城裡的名醫,開幾帖解毒清血的藥吃了。保養到第三日上,程青竹已有力量說話,才臚陳中毒的顛末。
當晚朔風呼號,又下了一晚大雪。次日一早,洪勝海滿臉駭怪之色,出去稟報:“屋子前麵的積雪,不知是誰給打掃得乾清乾淨,這真奇了。”袁承誌道:“這批鷹爪彷彿暗中在冒死奉迎我們。”青青笑道:“啊,我曉得了。”世人忙問:“如何?”青青道:“他們怕我們在京裡做出大案來,對於不了,是以先來打個號召,交個朋友。”沙天廣笑道:“說來倒有點像。但是我做了這麼多年強盜,向來冇聞聲過這類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