飄太長安城牆時，夯土裡的永寧磚俄然發燙。我伸手去摸，驚覺本身已經穿牆而過。城外麥田青黃相接，老農扶著犁耙衝我點頭，田壟間跑著七八個總角小兒。這纔看清他們手裡舉的不是紙鳶，是各色布條紮的幡旗。

阿姐魯元抱著外甥女張嫣進宮那天，我正跟幾個小黃門鬥蛐蛐。小丫頭才十歲，揪著我衣角喊孃舅，紅頭繩紮的雙丫髻一晃一晃的。誰知三個月後大婚，龍鳳燭照得未央宮通紅，我的新娘子還是這個冇長開的小丫頭。合巹酒潑了半盞在她嫁衣上，我抖動手給她擦，聞聲她帶著哭腔問："孃舅，我今後還能回家放紙鳶麼？"那晚我睡在外殿，聽著更漏聲數到三百下。

絕頂有光，暖得像沛縣老宅的灶膛。阿父舉著陶碗在光影裡罵罵咧咧，說兔崽子來得忒慢。我赤著腳奔疇昔，青石板路硌得腳心發癢——此次終究不消穿龍紋厚底靴了。

厥後雨就下個不斷。未央宮的青磚地總汪著水，宮人們說這是東海龍王在掉眼淚。我歪在榻上聽雨打梧桐，數著咳血的帕子攢到第七條，春陀偷偷燒了三條說是怕衝撞吉數。那天他給我掖被角的手俄然僵住，我正盯著橫梁上結網的蜘蛛——這小東西活得倒比我安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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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父打下天下那年，我十二歲。未央宮剛建好的時候，簷角掛的銅鈴鐺被風吹得叮噹響，我蹲在台階上數螞蟻。阿父一腳踹在我後背上："豎子！將來要當天子的，冇個正形！"我摔在青石板上，手肘蹭出血也不敢哭。那會兒我就曉得，這個太子當得不輕易。

喉嚨裡的血塊俄然化了，我竟能出聲：“阿母...長安城...修健壯了...”這話冇頭冇尾的，但我知她聽得懂。當年修城牆時，我在夯土裡埋了塊青磚，上頭刻著“永寧”兩個字。阿母的指甲掐進我掌心，我聞見她身上沉水香混著鐵鏽味——本來太後鳳袍的袖口也沾血。

頭回見著人彘是期近位後的第三個月。那天阿母說帶我看新奇玩意，轉過永巷最深的宮室，我聞著血腥味就反胃。兩個大甕裡泡著的東西還在爬動，阿母捏著我後頸說："盈兒看細心，這就是跟你搶太子位的人。"我吐得昏入夜地，厥後三個月見著肉湯就顫栗。那晚我躲在寢殿裡哭，老寺人春陀跪著勸："陛下得把眼淚咽歸去，這宮裡到處都是太後的眼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