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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進的路比狗啃的骨頭還難走。過潁川時碰到秦將楊熊，夏侯嬰駕著戰車直接撞進敵陣。我趴車轅上射完最後一支箭，扭頭瞥見盧綰舉著門板當盾牌。城破那日，蕭何衝進府庫搶竹簡，倒比見著美人還親。陳留城下，酈食其這老狂生披頭披髮來投，說能用三寸舌說開城門。我赤腳出迎，他盯著我腳底板上的老繭看了半晌，俄然嚎啕大哭。

轉機來得俄然。三十三歲那年，蕭何來豐邑梭巡，這白麪墨客跟彆的官兒不一樣，蹲在田頭跟我爹拉家常。我正巧扛著半扇野豬肉返來，蕭主吏的眸子子俄然亮了："劉季，縣裡缺個泗水亭長，你敢乾不？"厥後我才曉得，他看中的是我帶著十幾個後生獵野豬的本領——那野豬獠牙有小兒臂長，撞翻了三個壯漢，最後是我撲上去捅的喉嚨。

我這輩子頭四十七年活得像個笑話。豐邑街坊都說劉季是個二流子，整天挎著破劍在酒坊裡賒賬，跟屠狗的樊噲打賭能輸掉半條褲腰帶。那年代誰要跟我說將來能坐龍椅，我準拿酒葫蘆砸他腦門——瘋話也得有個邊兒。

蕭何翻城牆出來迎我，官服下襬還沾著泥："沛令那長季子懺悔了，說要拿你腦袋去鹹陽請功。"曹孀婦從角門遞出來兩壇酒，眼角的皺紋都在發亮："劉季，老孃押了全數身家給你買糧。"那天我騎在縣衙門檻上喝光了辣嗓子的燒酒，聽著樊噲把沛令的腦袋當蹴鞠踢。

韓信被貶淮陰侯那晚，長安城下了場冰雹。他提著當年我賜的劍闖進宣室殿，劍鞘上的螭龍紋都磨平了。"陛下可記得濰水之戰？"他扯開衣衿暴露肋骨，"臣揹著您淌過齊地寒江時，這傷口泡得發白。"我摸著案頭金印，俄然想起鴻門宴那泡尿——到底是憋歸去了。

約法三章是在鹹陽鬨市口立的。那天我特地換上粗麻衣，踩著草鞋站到條案上："殺人者死，傷人者盜抵罪！"底下有個老丈顫巍巍問："官爺說話算數不？"我扯開衣衿暴露胸口刀疤："我劉季當年也是平頭百姓！"這話厥後被蕭何編成小曲，關中孩童都會唱。可項羽帶著四十萬人馬叩關時，我才曉得玉璽不是那麼好捂的。

我是踩著秦國人鐵蹄長大的。前256年出世那會兒，周天子還在洛陽城裡當安排，咱老劉家三代刨地的莊戶人，爹孃連大名都懶得取，按排行叫我劉季。十歲那年秦國把豐邑占了，我蹲在田埂上看著黑壓壓的秦軍開過來，隔壁王老夫的耕牛被搶走燉了湯，老秦兵端著陶碗蹲在咱家門檻上喝肉湯，油星子濺了我娘剛補的粗布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