攻破建康那日,朱雀航的殘垣冒著青煙。我踩著焦木走進台城,父親常坐的蒲團上積了層血垢。倖存的宮娥說陛下絕食七日,最後是被侯景用腰帶勒死的。我在靈前跪了整夜,晨光漏進窗欞時,發明梁柱上刻著句恍惚的佛偈,像是父親的手跡:"統統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"。即位大典前夕,老三蕭綱被押到階下,他抬頭大笑:"你這皇位是用兄弟的血洗出來的!"毒酒灌進他喉嚨時,我盯著他抽搐的手指看——那雙手曾經教我拉過弓弦。
二十歲那年春季,我在石頭城督造戰船。江水泛著青黑,工匠們喊著號子把桐油潑上船板,腥氣混著河風往肺裡鑽。老六蕭綸從京口跑來,拎著酒罈子往我懷裡塞:"二哥在益州剿了獠人,砍的頭顱能壘座京觀!"我推開酒罈,指腹摩挲著新鑄的船釘,冷鐵上的紋路硌得生疼。厥後船隊沿江練習,我站在樓船頂層看旗號獵獵,浪頭打濕了衣襬,俄然明白父親為何總讓我管文書——瘸腿的戰馬再烈,畢竟上不得疆場。
圍殲叛軍那仗打得慘烈。鄱陽城牆根下堆了三天屍首,腐臭味引來成群的烏鴉。有個老兵靠在箭垛邊啃硬餅,俄然被流矢射穿喉嚨,血沫子噴在我戰袍下襬。我攥著令旗的手直抖,卻聞聲城頭傳來鋒利的哭喊——叛軍把婦孺推上城牆當肉盾。那天夕照特彆紅,我命令停攻時,左眼俄然湧出膿血,醫官說是急火攻心。夜裡躺在營帳數傷口結痂的癢,俄然想起十歲那年被兄弟推動荷花池,池底的淤泥也是這般腥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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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景的叛軍圍了台城那年,我在荊州書房臨《女史箴圖》。狼毫筆尖懸在仕女眉間遲遲落不下,墨汁滴在絹帛上汙了半幅畫。探子說父親每日在太極殿誦經,城門守軍餓得啃樹皮,而我的兄弟們還在相互使絆子。王僧辯帶著水軍名冊闖出去時,我正用匕首削梨——刀刃俄然劃破指尖,血珠滾在輿圖上,沿著長江水道蜿蜒成一條紅線。"再等等,"我把染血的梨遞給這位親信大將,"等建康城的鴿子死絕了,纔是出兵的時候。"
母親嚥氣前攥著我的手不放,指甲掐進肉裡泛了紫。建康城的太醫跪了滿地,藥爐騰起的白煙燻得人睜不開眼。她最後那句"莫爭"散在紗帳裡時,我正盯著老三送來的百大哥參——紅綢繫著的禮盒下壓著封密信,說太子比來幾次召見武將。回荊州路上遇著山洪,馬車輪子陷進泥塘,我赤腳踩在冰冷的淤泥裡推車,俄然想起母親教我認《孝經》時,曾說皇家兒郎的腳沾不得灰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