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道人的茅舍在邙山腳下,門前歪脖子棗樹結的果子老是發苦。老道用艾草給我熏屋子,說能驅邪祟。夜裡山風穿過窗欞,我蜷在草蓆上數屋頂漏下的星光,遠處洛水拍岸的聲音比宮裡此起彼伏的報更聲逼真很多。七歲那年我染了瘧疾,史子眇揹著我翻了三座山頭采藥,月光下他的木屐踩碎滿地霜花,我趴在他背上聞聲老道喘著氣說:"辯哥兒要撐住,你娘在宮裡等著呢。"
夜色裡的南宮成了修羅場。張讓挾持著我往北宮逃時,火把照亮了宣平門前的屍身。尚書盧植持戟追來,我踢蹬著腿哭喊:"盧尚書救朕!"老臣子的銀鬚沾著血,一戟刺穿段珪咽喉。滾燙的血噴在我臉上混著淚流進嘴角,鹹腥得讓人作嘔。那夜我蜷在北邙山的亂葬崗,聽著野狗撕咬屍身的聲響,終究明白史子眇說的"性命不如草"是甚麼意義。
最後聞聲的是李儒的靴子碾過竹簡的聲響,那些墨跡未乾的詩稿裡還夾著唐姬客歲七夕係的紅繩。永安宮的燭火俄然暗下去,我想抬手摸摸她的臉,卻觸到滿地冰冷——本來人死前真的會瞥見走馬燈,八歲那年在邙山獵到的白狐,十二歲即位時冕旒上閒逛的玉珠,母親臨死前抓著我的那截斷甲,走馬燈般在黑暗裡流轉。本來史道人說的"魂歸星海"是這個滋味,倒像是沉進了邙山腳下的洛水,水草纏著腳踝往深處拽,遠處有螢火明顯滅滅,或許真是回家的路罷。
中平六年四月初八,十二歲的我穿戴袞服坐在崇德殿,玉藻垂旒壓得脖子發酸。三公九卿的山呼聲在梁柱間迴盪,母親垂簾聽政的影子投在蟠龍柱上比真人還要高大。尚書檯送來的奏章堆在案頭,我伸手去夠筆架時瞥見中常侍段珪在簾後朝何進比了個手勢。那天夜裡我蹲在屏風後,聞聲何進對袁紹說:"十常侍不除,你我遲早要成蹇碩刀下鬼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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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德殿的藥味濃得嗆人。九層帷帳後伸出的手枯瘦如柴,父皇盯著我看了半晌俄然咳嗽起來:"不像...不像朕..."血沫濺在龍紋錦被上像開殘了的石榴花。母親塗著蔻丹的指甲掐進我肩頭,我聞聲她咬著後槽牙說:"陛下,辯兒是嫡宗子。"那是我最後一次見父皇,他渾濁的眸子裡映著我惶恐的臉,像照妖鏡照出個冒牌貨。
初平元年八月的蟬鳴吵得民氣慌。袁術帶著虎賁軍圍住南宮時,我正在西園摘蓮子。俄然宮牆彆傳來馬蹄聲,吳匡提著血淋淋的人頭闖出去:"寺人殺了大將軍!"青玉盞碎在地上,何進的首級滾了兩圈停在我腳邊——他瞋目圓睜的樣貌厥後常在我惡夢裡呈現。母親當場昏死疇昔,鑲金護甲把鳳袍抓出五道裂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