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蘭便從書中昂首笑道:“經史的書雖要看,卻已不知本來臉孔如何了。這些書無人要竄改講解,有甚麼說甚麼,看來倒風趣些。”
這李紈院子裡,少有家生子來,有點路數的都奔著有油水的處所去了。反正老太太太太也不會嫌服侍寶玉的人多,鳳姐樂得做好人,自不攔著。這個妙兒是賈府裡深根的家生子,這家姓喬,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。
李紈便笑道:“我說這條記最妙一道,便是一人一相。經史之類,作之人解之人,都將本身隱了,隻恨不得淨剩一個‘理’一個‘正’字。這條記,一人一個邊幅,一人一個脾氣,都在字裡行間。有人偏好說人間因果,有人偏好撿野史末節處,亦有人愛行走四方,記錄一時民風。雖都是瑣細的,倒覺豐富。”世人細想一回,都笑道公然如此。
這小丫頭得了邊上婆子遞過來的幾粒玫瑰瓜子,說得更興頭了:“這廚房裡,采買的自不消說。便是生料這一塊也是大的,各房都有定規,一天多少鴨子多少肥雞多少肉的,那裡用的了那很多。備好的料又用不上,管這塊的天然就有的活動了。後街直走到頭往南,那家‘民福樓’便是靠我們府裡的料養著呢。管檯麵折籮的就冇那麼些了,各房東子略動兩筷,多數散給底下人了。
李紈點頭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賈蘭已等不及,讓人開了箱仔細看起來。
妙兒笑道:“因姐姐說多了的便賞我,實在多得太多了,便又多要了幾樣。這家南點鋪在這幾條街上都是數得著的,姐姐們且嚐嚐。”
賈蘭便道:“先生說修史多為後代修前朝,且一事世人所述皆有所差,是以說不知本來臉孔。我看的這些,說些秀蓮新藕,蜜筒甜瓜,椒核枇杷的話,卻冇人要修它的。”
有婆子又問:“能有些甚麼好東西?那些雞鴨魚肉的都煮了切了的,他們拿多了還能都給吃了?”
妙兒大笑道:“這位嬸子你不曉得,此次啊,那蟶乾元貝鹿筋熊掌的不說,另有些希奇做法,比方說整雞燜熟了隻用翅尖、爪、雞冠入菜的,那這已經蒸熟了的雞,就算個下腳料了。”
早晨跟素雲等人閒談時把這事說了,歎道:“怪道說廚房是個大買賣呢,我們平時要點甚麼,也都不吝的,給個一兩百錢,他們就給我們兩包糕餅。也不是平常吃的,誰還真去算計這個。今兒小妙兒這麼一說,乖乖,差出多少錢來。我心想著,我們院子裡頭算是少的,奶奶也不大愛那些,我們更是莊上送來的都吃用不完,那彆的的呢?上高低下多少口兒人,這廚房可真是要發了財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