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昔上墳采藥之時,他曾無數次路過此地,當時隻覺這山坡雖有些崎嶇,但還算不上峻峭,攀爬起來雖費些力量,卻也無甚傷害。但是本日,不知為何,這山卻像是俄然變了一副模樣,每一步踏上去,都似有千鈞之重,腳下的土石也變得鬆動而不穩定,彷彿隨時都會滾落山穀。山風在耳邊吼怒而過,更增加了幾分陰沉之感,那昔日熟諳的山間小徑,現在竟顯得如此陌生而險要,讓他的心中無端湧起一陣莫名的不安。
家中那陳舊的米缸早已空空如也,不見一粒糧食的影子。環顧四周,隻要死寂與荒涼相伴。他深知,若持續留在此處,等候他的結局不過是在饑餓的折磨中垂垂落空朝氣,終究成為老鼠和螞蟻口中的食品,這般死法,何其悲慘!
在這股激烈獵奇心的差遣下,趙老夫的腳步緩緩地超出了山頂,朝著那未知的奧秘之地邁出了摸索的第一步。腳步落下,鞋底與空中摩挲收回輕微的聲響,卻好似在這沉寂的六合間敲響了驚世的戰鼓。緊接著,第二步、第三步,每一步都邁得愈發艱钜,好似墮入了濃稠的池沼當中。
終究鄰近山頂,就在那一刹時,一股澎湃的熱浪如猛獸般從山頂奔騰而下,猛地向趙老夫撲來。那股熱浪照顧著莫名的力量,讓他本來就怠倦不堪的身材刹時湧起一陣激烈的睏意,彷彿靈魂都要被這股倦意拉扯進無儘的暗中深淵。趙老夫用力地甩了甩頭,雙手用力揉搓著臉頰,強打起最後一絲精力,拖著沉重如鉛的雙腿,一步步挪到山頂邊沿,朝著家屬墓處所向吃力地探出頭去。
或許,這便是他能為本身、為孩子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——以如許斷交的體例,給這飽經滄桑的平生畫上一個倉促而又無法的句號,讓統統的痛苦與掙紮,都跟著那最後一抔黃土的落下,歸於安靜,一了百了。
趙老夫緩緩地搖了搖那充滿銀絲的頭顱,光陰的滄桑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溝壑,眼神中透著幾分怠倦與迷離。
與其如此,不如趁著這殘軀當中還尚存一絲力量,拖著怠倦的法度,去尋一處溫馨的角落,哪怕隻是草草將本身安葬,也好過在這毫無但願的家中坐以待斃。
他的目光中透著決然,每邁出一步,都好似要將滿身的力量抽乾,陳舊的草鞋在崎嶇的山路上摩挲,收回沙沙的聲響,彷彿是他與運氣抗爭的低吟。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,每一次抬起都要使出滿身的勁道,可腳步卻未曾停歇。固然身形搖搖擺晃,但他還是挺了挺脊梁,好似在向這無情的六合宣佈他不平的意誌。一步一步,那深深淺淺的足跡,是他對親情最後的固執,是他在這艱钜人間最後的死守,印刻在這荒涼的山間,也印刻在他生命最後的路程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