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2年7月10日·北京師範書院,隆冬的蟬鳴碎金般墜於琉璃瓦頂,周自齊退至操場邊沿,算籌筒在白麻長衫下靜伏,筒底「工」字凹痕泛著前清舊製的幽光。講台中心,陸夫子撫著翡翠算籌袋上的太極八卦紋,三縷銀鬚隨蒸汽鐘的嗡鳴輕顫,三名北洋密探的微型龍紋袖釦在他眼底投下冷冽反光——那是袁世凱新鑄的「匠籍稽查」徽章,龍紋爪間攥著算籌圖案,刺得他眼眶生疼。
《直隸公報》的配圖裡,陸夫子的翡翠算籌與周自齊的「北洋龍」官章並列,相片邊角的雲雷紋拓印是前清理學館算學吏的遺韻。暮色中,有的隻是士大夫案頭的孤燈。周自齊望著正陽門箭樓的算籌表麵,俄然明白:陸夫子的振臂疾呼不過是舊夢反響,士大夫的算理火種,早已在列強的壓抑下,隻剩零散餘燼。
周自齊重視到陸夫子袖釦閃過一道幽光——那是翡翠算籌的天然反光。三名前清國子監生的算盤同時作響,竹珠碰撞聲中,算珠顯形的改進公式是《天工開物》的舊法推演,與蒸汽鐘的報時聲偶爾重合,隱蔽頻次埋冇於算理之間。陸夫子的禁止,不過是士大夫劈麵子的死守。
周自齊冷眼旁觀,見陸夫子指尖劃過講義「勾股定理」頁的雲雷紋淡痕——那是前清理學館算學吏刻在紙頁間的《九章》索引。炭餅標本的「工」字煤灰下,模糊可見極細的「衡」字,取自《考工記》「衡量之法」,不過是前清理學館算學吏標註的傳統算理例題。
散場時,陸夫子將手劄「匠籍如囚」塞進周自齊掌心,信紙邊沿的左宗棠帷幔是他親手臨摹,鐵錨堂暗紋隱現其間。周自齊觸到信紙上的水痕,知是陸夫子昨夜揮毫時的淚痕,指尖的算籌刻痕是《周髀算經》的習字殘稿。
「算籌者,賢人之器也。」陸夫子舉起曾國藩幕僚手錄的《湘軍器器算經》,抗磁砂謄寫的炮術公式在蒸汽燈下發藍,紙頁間夾著半片湖口戰役的碎瓷,「昔年彭雪琴公以算籌測潮汐,非為器物之巧,乃為申明《周髀》算理不成廢。」他輕叩講台鎮紙,鎮紙底部的雲雷紋是前清理學館算學吏的舊物,與他袖中左宗棠贈籌的「藝事通神」古紋遙相照應,「今之算籌淪為蒸汽齒輪的註腳,豈不成歎?」
陸夫子轉向「算理救國」石刻,新刷灰漿下的嘉慶朝「數據治國」殘刻讓他眼眶發熱:「道光廢政,燒了算學館的文籍,卻燒不掉士民氣中的算理。」他被火油味嗆到,俄然咳嗽幾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