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87年,光緒十三年春,維也納霍夫堡宮的水晶吊燈在煤汽燈映照下泛著寒光,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的詰責如重錘砸在雕花桌麵上:「貴國海軍旗號上的『五毒紋』與二進製碼高度符合,絕非偶合!」郭嵩燾手指輕叩座椅扶手,黃銅齒輪驅動的幻燈機回聲將《西清古鑒》雲雷紋拓片投在亞麻幕布上,司母戊鼎紋樣的貪吃紋路在光影中伸展,他嗅到了幕布後機器師嚴峻的汗味。
「萊布尼茨的二進製靈感,恰來自我朝《周易》。」郭嵩燾的指尖劃過摹本上的雲雷紋,算籌在桌麵悄悄擺出「地天泰卦」——這是今早收到的密電碼,表示「以古製今」的戰略。德國公使巴蘭德的灰眸閃過興味,這位普魯士貴族輕撫髯毛:「霍亨索倫家屬的黑鷹紋章也曾用於軍事標註,莫非貴國要一併製止?」奧匈帝國代表安德拉希伯爵的附和聲中,郭嵩燾重視到法國公使巴德諾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。
走出霍夫堡宮,維也納的春雨落在算籌盒上,郭嵩燾摸到盒底的凹刻紋路——那是頤和園發來的最新指令。遠處的電報鐵塔上,新繪的雲雷紋與倫敦的電報公司標記並無二致,而他曉得,在那些齒輪與紋樣的交叉間,一個陳腐文明的算理暗碼,正以西方天下看不懂的體例,在十九世紀的交際場域裡悄悄發展。
「貴國若禁紋樣,」郭嵩燾轉向巴德諾,「是否也要禁霍亨索倫的黑鷹、大英帝國的獅子?」會場響起零散笑聲,威妥瑪的質疑被格蘭維爾悄悄按住。當俄國公使的態度鬆動時,郭嵩燾曉得,鐵錨堂關於「日俄在朝鮮衝突」的諜報起了感化。
三今後的維也納博覽會場,郭嵩燾站在「清國紋樣館」的朱漆屏風前,看直隸匠人用雲雷紋測量田畝。算理學院門生劉步蟾的算籌在陽光下轉動,「忠」字八畫與「孝」字七畫的光影瓜代,暗合電報機齒輪的轉動頻次。他留意到俄國公使博布裡科夫在風俗演出區逗留半晌,《算理兒歌》的梆子聲中,對方袖口的雙頭鷹紋章與雲雷紋構成詭譎的對稱。
集會最後一日,郭嵩燾的懷錶鏈叩擊講台,嘉慶朝《數據治國備忘錄》殘頁在水晶鎮紙下泛著陳腐的墨香。翰林院掌院學士徐桐的鑒定證詞被幻燈機放大,「觀象授時」四字的硃批鉤畫間,他捕獲到英國交際大臣格蘭維爾伯爵挑眉的微神采。江南製造局仿造的差分機正在會場角落運轉,沈葆楨通電揭示的齒輪間距,剛好是清國營建尺的三寸三分——這個數字,與巴蘭德提及的普魯士黑鷹紋章尺寸構成奧妙照應。